是否巧合不好推斷,但如果是後者,那他蘇醒前也實在不算什麽老好人,在雲京與人爭執也不少,隨口咒罵更是家常便飯,怎麽就偏偏在蓮花村咒殺成功了?
僅僅是因為他恨到願意用壽命作為代價?
不,曾經在雲京諸如“願用萬貫家財換考後第一名”的混帳話也沒少說,可一次都沒實現過。
此時,手中繡花鞋越來越黏,那股血腥味也襲至鼻間,薑邑表情如舊,總算衝到那棵柳樹下,抬頭一看,卻半個人影都沒有。
手中的繡花鞋還在滴著血,仿佛有了生命,血液還是溫熱的。
夜風一陣陣襲來,柳葉在頭頂搖晃著擺動。
田野間的蛙聲一瞬間都詭異地停止了。
轉身前,身後忽然傳來女子似哭非哭的聲音:“你拿著我的鞋做什麽?”
薑邑脊背微僵,同時恍然大悟,在腦內確定了一件事:
能在蓮花村第一次咒殺就成功,現今又遇到鬼怪,他應該擁有較為特殊的體質,例如招鬼或陰陽眼……
而之前身為江家五少爺時所住的雲京是天子腳下,江府又有侍衛把守,靈堂供奉著不少將領先祖,邪祟大概也不會輕易靠近。
……蓮花村有問題,他的體質也有問題!
薑邑沒有轉眼,余光悄悄往一旁的池塘水面瞥過去。
水面上只有一個提著小竹簍的人影,便是他,身後什麽都沒有。
可身後的聲音還在繼續:“公子,把鞋還給我。”
薑邑想還也還不了,那鞋自從流出血液後,就死死黏在他手上,哪怕松開,也掉不下去,像是在他掌心生了根。
那道聲音冷下去:“再不把鞋還我,我的腳就要爛了。”
說著,離他越來越近,幾乎靠在了他的耳朵上。
陰風驟然吹過。
薑邑冷得打了個哆嗦,身子還一動不動地站著,正想把手上這雙鞋用蠻力撕破,敢使出力氣,遠處猛地傳來男子的叫喊:“喂!不要啊!停下——”
人聲入耳,猶如當頭一棒,薑邑再睜眼,如夢中醒來,再看眼前,還是池塘柳樹,可手中哪還有什麽繡花鞋?那吊在柳樹上的麻繩,此刻卻被他雙手緊緊攀著,腳也在往起踮……
薑邑還沒松手,先一步衝過來的男人用力將他往旁邊推去!
他本就墊著腳,根本站不穩,一個踉蹌重重倒在地上,神形狼狽。
“你要做什麽?!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
薑邑頭也不抬,隻盯著自己的雙手看。
鞋子不見了,手上只有抓泥鰍留下的泥巴痕跡。
鬼怪在蠱惑他自殺。
“看著這麽年輕的人,怎麽就非要走這一步呢?”那聲音氣勢很足,語調沒有半點兒鄉音,顯然不是村子裡的人,薑邑聽得耳熟,恍然抬頭。
這一看,就皺了眉頭。
是侯府的羅以鴻,他在江家當五少爺時的竹馬摯友。
羅以鴻此時穿著一身玄色華服,衣襟處金絲交錯,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威風凜凜,神色正義,一手提著琉璃盞燈籠,一手抽出腰間的軟劍,揮舞兩三下便將柳樹上的那根吊繩全斬斷了。
薑邑頭髮披散著,捉泥鰍時也弄了一身泥,燈光下一照,倒像個瘋子,羅以鴻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轉頭就朝正往這頭過來的幾人喊道:“沒事了!蕭林你放心,人已經被我救下!你腳受了傷,慢些!”
誰知說完,就聽了一聲冷笑。
羅以鴻困惑地扭臉看去,那個被他推倒在地的“瘋子”已經懶懶站起身,並不再看他,滿臉漠然地走到池塘邊。
羅以鴻以為他還要自盡,氣急地衝過去拽他:“你怎麽如此不珍重自己性命?大好的兒郎,遇到什麽事不能想辦法?何必非要往死路……”
薑邑在他碰觸自己的瞬間就揮掌掃去,他用了七八成力道。
對方壓根沒想過這麽個清瘦的人會力大無比,沒多做防備,就一下摔了個狗吃屎,還險些滾入池塘裡。
“別妨礙我洗臉。”薑邑收回手,語氣厭惡。
“你、你這人怎麽不知好歹?!”羅以鴻懊惱爬起來,瞧那邊江蕭林被隨從攙扶著也到了,隻好先過去作幫扶狀,見對方淡淡避開,也不甚在意,指著河邊的那道人影就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咱們見他尋短見前來搭救,你可瞧瞧這人是個什麽態度?”
薑邑已經看過系統的定位,紅點移到了蓮花村,知道羅以鴻身邊那華茂春松的高挑男子是真少爺江蕭林,可心裡並無任何波動。
就算這兩人沒有出現,他也不會被鬼蠱惑地攀上吊繩,當時只要他撕破那繡花鞋,手上的吊繩基本也就斷了。
他對羅以鴻的出現本就非常厭煩,聽對方又在說:“你還惦記趕緊搭救他,他自個兒不惜命自傷自殘也就罷,連恩人都這般對待,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人!”
薑邑直接聽笑了。
那羅以鴻看他發笑,氣得咬牙切齒,愈發覺得自己好心喂了狗,轉身就要拉江蕭林走,可手一伸過去又被拂開了。
江蕭林穿得沒羅以鴻那麽招搖過市,雖布料華貴,可顏色裝飾都素樸簡單,隻一動不動盯著水邊的背影。
薑邑已經洗乾淨了臉,開始抖動竹簍檢查裡面的泥鰍,臉微微側了一些。
夜風悄悄,那雙烏黑長睫下猶似綴了明珠,丹唇外朗,眉眼漂亮,髒撲撲的衣服也遮不住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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