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要背她,朱香梅搖頭:“我摔了一身泥,去水邊洗洗,你背這麽多行李,再背著我,還有力氣走路嗎?”
王老二看她執拗,隻好道:“那你先洗,我跑起來快,先把行李放到前方路口,那邊還有個水溝,我早晚要背你過去的!”
朱香梅誒了一聲,看著王老二往前跑,淺笑著轉身,去水邊清洗自己滿手的泥。
借著水裡的倒影,薑邑能清晰看到朱香梅的臉,和曾經在荒山裡開棺後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樣。
真的是朱香梅。
他本能地想讓朱香梅遠離池塘,可不管怎麽張嘴,都說不出話來。
之後,如同預想那般,腳下一滑,女人跌進了冰涼的水裡。
朱香梅失去呼吸的那一刻,薑邑就從她的身體裡飄了出來,少時,他看到趕來的王老二盯著岸邊的腳印一怔,接著面露惶恐,最後不管不顧跳進水裡……撈出了朱香梅的屍體。
畫面的最後,是痛心不已的王老二承受不住人命,將朱香梅的屍體吊在岸邊的柳樹上……
世界忽然靜止。
黑夜裡,穿著喜服的新娘雙腳隨風晃動,吊在柳樹下,王老二跪地痛哭的身影猶如石雕,不動了。
薑邑抬頭,看到一片白霧從水中飄起,那白霧化作了朱香梅的面龐,看向他,哭泣著說:“你都看到了,我已死,其間種種,皆是無奈,怨不得任何人。只是那惡蛟生前留存了一絲殘念在我魂中,讓我不得往生……我、我不知你是誰,但能殺死那惡蛟,想必也能救我的,還請郎君接納我魂中殘念,你體內有惡蛟的煞氣,只要應一聲,那殘念就會追隨您而去!”
薑邑沒出聲,隻面無表情盯著她。
白霧裡的臉僵了下,又笑了笑,繼續道:“郎君?”
忽然,虎身的凶獸急急朝她奔去,張嘴便凶狠撕咬,幾口將那團白霧扯得細碎!
女人慘叫一聲,破碎的白霧刹那間散開,轉眼又隨風飛到柳樹下的屍體上,重新凝聚在一起,再次變回女人的臉,她哀聲歎息:“郎君怎麽如此不講道理!”
滿眼凶光的窮奇吐掉嘴裡一絲白霧,嗷了一聲。
邪祟之間能夠互通言語,那白霧耳裡,聽到的就是:“狗惡蛟,還敢騙我!”女人臉霎時一變,滿是驚詫意外,接著又變得怨毒起來:“你、你到底怎麽發現的?”
龐然大獸還想去咬,或許是太想說話了,跑著跑著竟變回了人身,人身沒有窮奇高大,夠不著樹上的霧氣,他狠狠蹙眉,踢了那樹一腳:“你編的故事破綻太多!”
“哪、哪有破綻?”白霧裡,朱香梅的臉終於變成了惡蛟。
薑邑:“私奔的時候,誰會穿著那麽一身喜服?是生怕被人看不見,還是嫌行動太方便?”
惡蛟聞言,一臉“還真是如此”的表情,轉眼又惱得瞪眼:“你才胡說!朱香梅屍體被發現時就是那樣的!事實就是如此,你誆我呢!”
薑邑笑了,再看那邪祟,眼底帶著滿滿的嫌棄:“這就是你最大的破綻。你將殘念留在朱香梅的魂魄上,自然會有些許她的記憶,但記憶不全面,尤其是朱香梅自己都不一定清楚殺自己的凶手是誰……可為了騙我,你不能不把故事編全。只因為屍體被發現穿著喜服,所以你編故事的時候,就本能讓朱香梅穿著喜服私奔,真蠢。”
惡蛟氣得要頭冒青煙:“你才蠢——朱香梅的記憶裡,她死前分明就是和王老二私奔了!這是事實!”
薑邑揉揉眼睛,懶得理他,先繞著地上那王老二的身影走一圈,才厭煩地說:“你第二個破綻,就是破廟那一拜。”
“私奔是真的,但當時的事實,絕不是那樣。”
“你想利用朱香梅的魂魄讓你的殘念寄生在我身上,可你連一點兒腦子都不用,還想控制我?你的腦子比你長得還好笑。”
“你!!!”惡蛟氣得來回翻動,徹底不淡定了,“臭窮奇!你才是沒腦子——”
一旦在夢中意識到自己做夢,就能隨心所欲製造夢境,薑邑輕輕抬手,眼前畫面一變,轉眼到了破廟裡。
他指著破廟的香爐:“這裡是第二個破綻。你不會真的覺得一對深夜找準機會私奔的情人,還會有閑情逸致在村口的破廟裡求神拜佛吧?”
惡蛟惱羞成怒:“千人千面,誰、誰說就沒有那樣的人!”
薑邑點頭:“這倒也是,只可惜你製造的畫面,沒有朱香梅靠近香爐的動作。”
惡蛟愣住了:“她為什麽要靠近香爐?”
薑邑從袖中拿出一個岫玉珠子:“朱香梅的棺材裡,有一個單獨鑲著這樣玉墜的耳墜……這個顯然就是她丟失的另一個,正落在破廟的香爐之中,很早就被我找到了。”
惡蛟:“……”
薑邑繼續道:“落在香爐裡的,還不是一個完整的耳墜,只是耳墜上的一顆岫玉珠子,你猜,當時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回想到先前製造的私奔夢境,惡蛟又氣又悔,還要開口補充,就被對方冷厲的聲音打斷:“現在,還是由我給你這個蠢蛟看一看朱香梅死前的經過吧。”
眼前的破廟還是破廟。
卻倏地闖進兩個人,是王老二和一身粗布衣裳的朱香梅,前者用力捂住朱香梅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聲。
外面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人哼著歌,聽上去是王老大,很快從破廟外經過,走遠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