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河家村的規矩,村子裡的人一旦橫死,死者的家人守靈要守兩處,一處是屍體,一處是將來要埋得墳坑。”樓卿山還是沒忍住,在那張臉上啄吻了下。
“奇怪,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規矩。”
“和畫裡發生的事情有關,陳才義死後詐屍了一次,先是在靈堂詐屍,村民被嚇到後合力把屍體釘死下葬,可第二天陳才義又在墳裡起屍……最後一些老人說是因為對屍體不敬才發生那些怪事,想了個兩邊守靈和賓客親自告別的規矩,想用這種方法讓陳才義安息……”
薑邑欲言又止。
這時,躺在椅靠上的老人一抖,然後用力咳嗽起來,咳得胸膛劇烈起伏,直至一口血猛地被咳出來。
那血呈黑紫色,沾到地面就立馬消失不見。
很多邪祟逃出凡人軀體會用這樣方式。
薑邑趕忙過去,李保田幽幽轉醒,迷茫地抬眼看向他們:“你……誒?卿山怎麽來了?你不是還要……”
“那邊已經守到時間了,”樓卿山端詳了下老人的眼瞳,神色如常,仿佛真的在這村裡生活了多年,“家裡這幾日忙不過來,我想請邑兒過去幫忙。”
“哦,這有什麽,都是鄰裡鄉親,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找他!”李保田嚴肅地朝薑邑瞪去,“快跟你卿山哥去吧,別偷懶……不對,”老人“嘶”一聲拍拍自己的頭,雙眼渾濁起來,“我記得守在外面的夜裡不能回家,卿山,讓你爹魂魄看到還當你不尊重。算了,這麽晚了,你就現在我家休息吧,西邊那屋子我給我這外孫提前收拾好了,也夠兩個人睡,擠擠吧。”
樓卿山嫻熟地道謝,看老人有些糊塗地往東邊屋子走,和薑邑對視一眼,跟過去。
李保田緩慢走進屋內,脫鞋的時候才注意到門外那兩道人影,問:“怎麽了?”
“姥爺,”薑邑說,“你不洗洗再睡嗎?院子裡有水井,打水很方便。”
“胡說什麽!”李保田猛地吼了一聲,“那井不是給你打水用的!叮囑了那麽多遍你怎麽老是不當回事呢!”
薑邑還要再問,李保田就氣急敗壞地過來關門攆他:“那井是專門找來大師做的法陣,可不能亂動,而且井口封死了,你開也開不了……就是有了那井,咱們村才會有神靈庇佑,不會被鬼怪糾纏!反正好好下葬以後肯定不會了……你快去睡!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怎麽出汗,不需要洗,你要是洗自己去燒水吧,水缸有水。”
眼前的木門被重重關上。
“……”
回了西邊屋子,他們簡單清洗了下,夜深了,兩人上床躺下。
薑邑睡在裡面,一直忍不住往窗外看。洗澡的時候他就從樓卿山口中大概了解了那口井的來歷。
那井在真實的世界裡就已經存在了,好像是幾年前陳才義出錢找大師來建的,說是一口辟邪照福井,至於為什麽選在李保田家裡——
李保田唯一的女兒嫁了出去,妻子早逝,又完全沒有再娶的意思,據大師說,這樣無後的人更容易增強法陣。
作為神仙的薑邑自然知道世間完全沒有這樣的法陣,如果不是騙子,那口井問題就很大。
偏偏進入畫裡後,李保田還被附身過。
這個話題沒有長久持續下去,薑邑想起棺材裡那具屍體,他細細問著樓卿山這一天一夜的經歷,很快就解開了部分疑惑。
那些人口中陳才義幫忙尋找的人,其實是個名叫楊靜芝的少女,正值豆蔻年華,數日前突然消失不見。
陳才義則是在幫忙找人時被深山中出現的老虎咬死……
然而事實是——
“真實的河家村裡,楊靜芝很多年前就因為逃婚離開了村子,在別的地方和一個獵戶成親,孩子都兩歲了,”樓卿山側身牢牢環著他,“可這個村子裡的時間並沒有停在多年前,村民也會聊一些時下的新鮮事,只是記憶和認識與畫外的世界有別。”
薑邑想了下,說:“鬼畫只會構建一個世界,但不能操控每一個人,可是全村人都被拖入畫裡,主要記憶又處於楊靜芝離開的那段時間,是不是說明楊靜芝的離開對全村人來說都很重要?對了,楊靜芝當年逃婚對方是誰?”
“陳才義。”
“???”
“楊靜芝的父親楊中德曾經試著做過小本生意,結果賠得厲害,從陳才義那裡借了不少錢救急,後來還不起,為了消掉那筆錢,要將女兒給陳才義做妾。”
“……將女兒送給老頭抵債?陳才義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嗎?”說完便嗤笑,飯桌上他也將陳家家底打探了一番,陳才義往上幾代都是這裡的地主,雖然到他這裡已經敗得差不多,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到了村子裡,不少人也不會將他當普通村民,甚至會習慣性地叫他老爺……這世道老頭納幾個年輕漂亮小妾的事並不少,確實很少有人因此名聲地位大損,想到這裡更覺得可笑,“就算楊父是畜生,為了消掉那筆錢,也只會依著債主意願做事,一般人首先會想到適齡的年輕人才對,陳才義又不是沒兒子,要把女兒許配給老頭,其實就是陳才義自己的意思吧?”
“是,”樓卿山毫無遲疑,“我在畫裡是陳才義的小兒子,而畫外的陳家小兒子當年離家出走便是無法忍受父親每隔幾年就娶新老婆,甚至有的年紀與他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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