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醉沒有說話,乖乖去換了一身衣服。
是白鬱的舊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過於大了,袖子和褲腿都空蕩蕩的,他卷了一卷,有些不自在地走了出來。
衣服很柔軟,穿著白鬱衣服的他,似乎身上也帶上了那種氣味。
“我幫你烘乾一下吧,衣服明天就會乾的。”
在一簇勿忘我的花叢中,白鬱轉過頭來看著他,吊蘭碧綠的葉子從他的臉上滑過,昏黃的燈光在他的臉上落下側影。還沒有盛開的一點幼嫩花苞從葉片裡冒出,小心翼翼地觀望著外面這個寬闊的新奇世界。
白鬱原本手中拿著滴管,正在為那些嬌貴美麗的花朵的根部添加營養液。他很擅長做這種細心地照顧珍貴物品的事情,並且從來也都做得很好。
看見了尤醉濕著頭髮,白鬱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營養液,拿了一邊的毛巾,想要去替尤醉擦頭髮。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自然,甚至尤醉也已經自然地垂下頭去等待著了。
只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只是將毛巾遞給了尤醉。
“你自己可以嗎?”
他輕聲問道,禮貌地和尤醉保持著一段社交距離。
尤醉沒說話,他看著手中拿著毛巾的白鬱,心就一下子軟了。
他知道白鬱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之前他曾經明確地拒絕過他,於是對方現在是為了避免讓他感覺到尷尬。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善解人意。
尤醉的心軟了。
心一軟,眼淚就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流淌了下來。
那原本已經被壓抑住的,巨大的痛苦再次卷土重來,一點點地攥住了他扭曲的心臟。
為什麽呢?
他茫然地想。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我的這些年過得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我愛的人失蹤了,也可能是死了。
他可能是一個偽裝起來的殺人凶手。而在過去的那些年裡面,他說不定還隱藏了更多的東西。
他的愛人殺死的那個人,根本原因卻也是為了他……如果說凌越身上有罪的話,那麽他是不是也有罪呢?
如果當初那個富二代不喜歡上自己,是不是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但是他明明也沒有什麽主動去勾引對方啊……這一切都是對方自願做的……
他太亂了,他什麽都想不清楚。
踉蹌了幾步,尤醉走過去抱住了白鬱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裡,委屈地哭了出來。
他將自己的眼睛揉得紅紅的,一邊哭著一邊說對不起,眼淚將兩人的衣服都弄得一片狼藉。
好容易白鬱才讓已經明顯失魂落魄的人平靜了下來,也弄明白了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傻孩子,你難道覺得這是你的錯嗎?”
白鬱溫和地笑著。
銀白色的長發散落在胸前,尤醉聞到他的頭髮也帶著淡淡的香氣,沒忍住抓住了一小簇,攥在了手心裡。
“如果不是為了我,可能阿越……阿越他就不會去殺人……”
黑發美人貓一樣蜷縮在他懷裡,小聲說。
“我知道阿越那樣子做可能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我卻還是不能理解……”
白鬱眨了眨眼睛。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殺了人這件事情,還是他殺了人,將這件事情全力承擔,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情?”
尤醉有些愣住了。
“你是不是更加在意的,是他欺騙了你這件事情,而並不是,他殺了人這件事情?”
白鬱笑得溫柔,他的笑裡面像是藏著毒藥。
“其實你也一直都很討厭那個一直糾纏著你的家夥吧,甚至有時候會想:這家夥可真是討厭,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在他真的死掉了之後你雖然害怕,但是不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不……不是這樣的……”
尤醉本能地覺得白鬱說得話不對,但是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反駁對方。
“但是……但是殺人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不對的啊……”
他皺著好看的眉頭,眼中又有眼淚在盈盈閃動。
“不管怎麽樣,殺人都是不對的,我們不能去做這樣踐踏法律的事情。”
他認真地說道。
“是的,是的。”
白鬱拍著他的後背,就像是在安慰一隻受驚的兔子。
“我當然知道殺人是不對的,這是罪大惡極的,應當下地獄的事情。”
“我也一直認為,不管最初的目的多麽崇高,但是只要是在這個過程中以殺害了他人的生命為代價,這件事情就稱不上是全然正義的。”
“只是,小醉……你需要看清楚你的內心……”
白鬱的話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輕輕地撥弄著尤醉的心弦。
“你對於凌越的愛,你在此之前和他經歷過的一切,你們一起體驗過的那些美好的時光,這些難道是虛假的嗎?”
“不……當然不是……”
尤醉搖頭否定。
“那麽你還愛著他嗎?”
“我……”
尤醉的眼中閃過了迷茫。
白鬱用修長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
“要去問你自己的內心,小醉,就算是他的確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就算是他也的確曾經做過很多不對的,不正確的,整個世界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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