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孩子了。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絕望,甚至是比之前的那種窒息感更加讓尤醉感到絕望。
孩子,我的孩子。
他想要呼喚他們的名字。
慕,墜星,格裡卡,列維格斯,純白……
他想起自己躺在卵室裡面,那些柔軟的細滑的物體從他的皮膚上面滑過,帶著戰栗的氣息和一種甜膩的血腥氣。
他能聽到從隔壁的育兒室裡面傳來的卵被戳破的聲音和那些長腳在其中窸窸窣窣地蠕動著的聲音。
孩子們有著血紅色的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的時候就像是一排小路燈。有時候有一些孩子會在他的身邊提前孵化出來,便會遵循他們的本能安靜地爬到母親的身上,靜靜地貼著他的脈搏,聽著鼓動的聲音。
他們都是乖寶寶。
聽媽媽話的乖寶寶。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他焦急地抓著自己的肚子,似乎想要從其中找出一小排黏附在那裡的細小的卵,眼淚從眼眶裡面簌簌地流淌出來。
“我在這裡,媽媽。”
那白色的小怪物快樂地回應道,他身後的尾巴緩緩放開了尤醉的手臂,開始向著尤醉被剖開的肚子裡面遊動。
那裡潮濕溫暖,帶著他所最為渴望的氣息。從他被生出來開始,他就開始幻想著想要再次回到那個地方去。
每次他在活著的時候感受到痛苦,這種想要回歸的母體渴望愈發就多上一分。他就像是渴望死亡一樣渴望著他的母親。
而今天,他終於能夠得償所願了。
他的嘴角高高揚起,小小的駭唇溝深深地陷落下去,露出嘴巴裡面的尖尖的鋒利的細密白牙。
胸口的掛墜刺痛起來,純白的光線長劍一般揚起,是一根被切斷的食指箭矢一樣刺穿了他的胸口。
無邊的漆黑深海裡面出現了一線白光,那些醜陋的骸骨開始萎縮,就像是畏懼一般瘋狂地向著縫隙裡面縮去。
尤醉開始感到冰冷,他猛然墜落下去,黑暗即將把他吞噬。但他的身子被人從身後擁住,巨大的純白蝶翼包裹住了他被挖空的殘缺的身體。
白色短發的高大青年垂眸出現在他的身後,旋渦在他的身邊升起,他的聲音低沉溫柔,用殘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將尤醉護在懷裡。
“我在,媽媽。”
他們開始從無光的海底緩緩上升,清晰的世界重新呈現在他的面前。
斑駁的血影消散了,那原本幾乎要將尤醉整片精神力識海都徹底汙染的汙染源也迅速撤離。
寬大純白的雙翼糾纏著尤醉身後的纖薄羽翼,他們在水中糾纏共舞。
不管您是否還記得我,我始終都會在您的身邊。
“媽媽,你終於醒了。”
尤醉清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墜星坐在他的身邊,眼睛裡面紅紅的帶著朦朧的水汽,白色的幕簾遮擋住了尤醉的視線,他抬起纖細的骨節分明的手,看見突出的手筋顯出青紫的顏色。
胸口的白色掛墜還在,其中的白色蝴蝶輕輕扇動著翅膀,但是羽翼卻明顯能夠看出來有所殘缺。
之間他陷入到精神困境之中的時候,是純白出手了,但是他畢竟不是這個世界上面的原住民,所以不能長久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現在只能再次回到吊墜之中。
“嗚嗚媽咪,我以為你要死掉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墜星扎進他的懷裡大哭了起來,他的眼睛原本就是紅色的,一哭起來更加可憐兮兮,淡藍色的頭髮凌亂地蹭在尤醉的胸口,尤醉心疼地為他抿著兩鬢的頭髮,緊緊地抱著他,在他軟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他還沒有忘記之前在精神困境之中的時候,那種施加在他身上的恐怖的感覺,不由得伸出手輕輕觸摸自己的小腹,仍然是一片柔軟光滑的觸感。
他還好,他的孩子們也都沒事……
“我們這是在哪裡?”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這裡正是那個他們之前來探索的生物實驗室。
既然敢在彌涅爾瓦開設這樣的生物實驗室,這肯定說明對方並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實驗項目。
實際上也是如此,這裡曾經研究過很多生物,而其中研究最深的兩個種族,一個是擬態人,另外一個就是蟲族。
這個實驗室幕後的資本掌控者,想要他的實驗人員們為他搭上一層成神的階梯……
他想要人為地製造出蟲族的蟲母,那種有著類似的信息素,有著類似的精神波動,甚至有著類似的外表的生物。
如果他們擁有了能夠號召蟲族的力量,那麽他們就可以成為新時代的無上的那個掌權者。
無數的基因序列被重新糅合組合在一起,他們想要用一種新的方式製造出能夠被擬態人所用的“蟲族士兵”。他們會為這些被製造出的“類人蟲族”製作出一個新的,聽從他們命令的蟲母來成為他們新的王。
尤醉閱讀著這些資料,也看見了那些漂浮在半透明的玻璃罐裡面的和自己甚至有著五六分相似的臉,感到一種極度的恐懼,還有厭惡。
“是不是所有的種族都是這樣貪婪,妄圖去掌控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那些冷淡美豔的臉年齡或大或小,全都浸泡在冷冰冰的營養液裡面,用那雙空洞的沒有感情的淡粉色琉璃眼睛注視著尤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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