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池雪焰這些第一次見面的朋友們,賀橋一如既往地展現著好脾氣,回答著每一個充滿好奇的問題。
池雪焰甚至覺得,他在認真嘗試記住每個人自我介紹的名字。
對比上次配合賀橋出席的聚會,他的態度多少有點不端正。
不過沒關系,喝醉了的人最大。
熱鬧的舞台表演和賀橋突然到場的衝擊過後,酒量很好的池雪焰也多少變得有點醉醺醺的。
他窩在酒吧卡座裡,右手旁是眾籌的豔麗玫瑰,左手邊是衣冠楚楚的新婚愛人,眼眸裡則是淡淡閃爍的星。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損友試圖揭他的底,對賀橋煞有其事道:“我跟你講,今天這個舞台是我們特意安排的,小池肯定沒跟你說,那是大二時的迎新晚會……”
池雪焰蹙起眉頭,隨手拎起一個抱枕丟過去,笑罵道:“聒噪。”
朋友嘻嘻哈哈地跑去拿酒和零食,賀橋接過那人沒說完的話,挑了挑眉:“大二的迎新晚會?”
池雪焰淡定地搖搖頭:“沒什麽,表演了同樣的節目而已。”
其實賀橋已經猜出了那次表演時大概發生了什麽,他沒有戳穿池雪焰的掩飾,而是將一杯溫水輕輕移到對方面前。
池雪焰喝了一口,又皺眉:“這是水還是酒?為什麽是熱的?”
賀橋便把剛才被他丟開的抱枕拾回來,重新放進他懷裡:“你喝醉了。”
可惜酒吧裡沒有解酒湯,也沒有糖炒栗子。
池雪焰默不作聲地抱住枕頭,片刻後,若無其事地問他:“你看到海報了嗎?”
賀橋很快選擇了一個聰明的答案:“什麽海報?”
池雪焰頓時松了口氣:“沒什麽。”
他依然像平時那樣,大大方方地展示著自己的每一分情緒。
賀橋隱約有一點想笑。
可是池雪焰正安靜地擁著抱枕,坐在他身邊,酒吧迷離的光線遊動在白皙臉頰。
他們格外接近彼此。
在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距離裡,池雪焰想起了什麽,湊過來問:“你有糖嗎?”
繼承了父親愛吃甜食的習性,他是個愛吃糖的牙醫。
當然,出於職業本能,他會監督全家人好好刷牙。
賀橋下意識望向不遠處的吧台,玻璃碗裡似乎裝著晶瑩剔透的糖:“我去拿。”
收到糖後,累了一天的牙醫陷在味道濃鬱的甜分裡,不慎睡著了一小會兒。
再醒來時,池雪焰的耳邊還是鬧哄哄的。
賀橋一直坐在他身邊。
他倦懶地閉著眼睛,朦朦朧朧中,聽見熟悉的聲音裡蘊著似乎永遠也用不完的耐心。
“不是朋友介紹,也不是偶遇,我們是相親認識的。”
賀橋正在和池雪焰的朋友們聊天。
“真的假的?是韓阿姨安排的相親嗎?我以為小池每次去都是隨便應付一下的……”
這是講話一驚一乍,根本不像個穩重律師的醉鬼蘇譽。
“真的。”賀橋的語氣裡帶上一絲詼諧的無奈,“他確實有一點應付,或者說,不止一點。”
這很好想象。
大家幾乎同時笑起來。
“所以相親結束後到底是誰主動的!”活潑的女聲特意放低了一些,“趁小池還沒醒,你偷偷告訴我們,我一定保密。”
這是以前就一直對他的感情生活很好奇的女生朋友。
聽到這個問題,賀橋似乎回眸看了一眼身邊人,然後抱歉道:“我也得保密。”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那天我沒有忘記帶花。”
風聲潮熱的夏夜,車上載滿數不清的花。
空氣裡頓時漫開叫人牙酸的起哄聲。
“好了可以了我們知道答案了!”
“可惡的臭情侶,完了我也想談戀愛了……”
“你傻不傻,不是情侶了,人家已經領證了好不好!”
也有人格外鄭重地說:“新婚快樂,恭喜。”
……這好像是在很久以前跟他表過白的一個朋友。
賀橋渾然不覺,彬彬有禮地道謝。
纖長的睫毛在陰影裡悄悄動了動,池雪焰決定停止裝睡。
他已經不記得那時是怎麽拒絕這個朋友的了。
他猜最有可能的,應該是簡單粗暴的一句:抱歉,我不想談戀愛。
幽暗燈光在臉龐上徘徊,池雪焰睜開眼睛的同時,身邊人溫柔的話語也流進耳畔。
“很晚了,要回家嗎?”
所以他聽話地松開抱枕:“好。”
現在,池雪焰幾乎做好了反悔的準備。
濃烈酒精的作用下,他有一瞬間忘記了彼此真正的關系,好像他們真的是熱戀中的伴侶。
伴侶理應互相了解。
了解彼此的一切。
賀橋攬著他離開,與盡情歡聚一整夜的朋友們道別,在新婚快樂的海洋中陪他坐進車裡。
長街被屬於後半夜的淒清所覆蓋,月光像甜蜜的奶油,在玻璃車窗上開出了皎潔的花。
司機為他們關上車門,回到前座,默默升起分隔屏,主動替老板保證隱私。
池雪焰望著將轎車前後的空間徹底隔開的黑色擋板,表情微妙:“真的隔音麽?”
“應該是。”賀橋說,“你要試試看叫他嗎?”
“不要。”池雪焰立刻搖搖頭,“這樣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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