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光窗簾合攏得很嚴實,在光線昏暗如夜晚的休息室裡,他看見原本空蕩蕩的床頭櫃上多了兩樣東西。
兩個一模一樣的商品盒子。
裡面都是全新的望遠鏡。
他面露意外地拿起來。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規律的敲門聲,還有賀橋熟悉的聲音:“該起床上班了。”
他記得要叫自己起床這件事。
池雪焰穿上鞋往外走,應聲道:“我已經醒了。”
推開門的瞬間,明亮的光芒湧入。
賀橋看見那個人反射般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中拿著一個有些沉的盒子,目光裡帶著一絲剛睡醒的茫然和柔軟:“你在邀請我看你的辦公室嗎?”
“下午的光線會反過來。”
賀橋回答時的語氣很平常,似乎只是在討論對方所好奇的視野。
“那樣就變成你看不清了。”
其實,他比池雪焰更早知道兩棟樓視野的區別。
因為昨天下午,賀橋清晰地看見了那道出現在窗前遠眺休憩的身影。
那一刻的光線正好,像一面單向玻璃,藏起了他安靜凝望的目光,也藏起了那些隱秘滋長的心情。
一頭紅發的牙醫穿著潔淨的白大褂,雙手隨意地插在口袋裡,偶爾抬頭望望蔚藍的天空,偶爾垂眸看向街道兩邊大片大片的楓樹。
他看過了許多雲和樹,又望向正對面的嶄新寫字樓。
一扇扇明淨剔透的玻璃窗,被日色點亮。
天上有緩緩流動的雲,在人潮熙攘的楓葉路投下時隱時現的影子。
窗裡的人眼眸極亮地望過來,臉龐上漸漸綻開一抹笑意,純粹又放松,沒有絲毫多余的思量。
他全然不知日光掩飾下的四目相對。
所有靜謐斑斕的風景,都落進另一扇窗裡。
作者有話要說:
賀橋:我應該是一棵樹。
小池:……是嗎?
第二十八章
滿街楓葉紅得很快。
隨著秋意的日漸濃鬱, 池雪焰每天從診室窗口望出去的風景,都有微妙的區別。
歸功於賀橋送的望遠鏡,他能很準確地窺見某棵樹上的楓葉到底紅了多少片。
這為診所外年年如期而至的秋, 也增添了幾分新鮮。
雖然池雪焰收下了望遠鏡,但並沒有用它來看過賀橋的辦公室窗口。
他不太想侵犯對方的隱私。
做生意總有複雜的人際往來,很多時候甚至稱得上商業機密。
相反,他的診室窗口裡只有來來往往的小朋友和永恆不變的牙椅,不存在任何個人隱私, 所以他不介意賀橋看到。
從聽著項目規劃入睡,又在醒來時看見兩個望遠鏡的那天起, 池雪焰產生了一種愈發明確的感覺。
即使拋開那些神秘的未知, 他也覺得賀橋是個好玩的人。
比如送望遠鏡的方式。
賀橋不是直接遞給他一份, 而是默不作聲地放下兩個嶄新的盒子, 告訴他這關乎到兩個人視野的變化,同時給予他選擇和決定的充分自由。
如果池雪焰直接當作沒看見, 那他顯然會把這兩個望遠鏡從此作為靜物般的裝飾品, 不會使用。
如果池雪焰主動收下,就意味著也給予了賀橋回望的自由, 另一個望遠鏡同樣會被拆封。
他們之間的溝通好像總是這樣,不需要太多語言, 只要一個眼神或動作就能完成。
池雪焰喜歡賀橋身上的一本正經與內斂理性,它們很極致。
就像會在失戀後又哭又笑地拽著陌生同學絮叨三小時的蘇譽一樣極致。
而他恰好懂得欣賞這些不太尋常的個性。
如果他和賀橋不是協議結婚的關系,大概率會成為關系不錯的朋友。
……不過,就算協議結婚了, 好像也不影響當朋友。
或許還能讓這段實質冰冷的關系變得更輕松有趣些。
跟脾氣相投的室友住久了, 漸漸變成朋友是件順理成章的事。
況且, 池雪焰對賀橋不再抱有什麽特殊的念頭。
人與人之間單純交朋友的時候, 和性向是沒有關系的,那隻與愛情有關。
在如今的池雪焰看來,賀橋和蘇譽沒有什麽區別。
一個很動,一個很靜,都符合他心中有趣的標準。
所以池雪焰已經兩個禮拜沒有回自己家住了。
反正終於享受到久違二人世界的父母也覺得他是電燈泡。
還不如跟聊得來的朋友一起住,省得被嫌棄。
今天是賀橋接手萬家傳媒後,製作的第一支重點廣告,在電視台投放播出的日子。
下班後的夜晚,吃完飯,池雪焰和賀橋一起坐在沙發裡,等待著電視上播放到那支廣告。
這是他主動問的,也是主動從房間出來提議要看。
池雪焰常常像這樣主動對感興趣的人伸出手。
他極少掩飾自己的情緒,想做什麽就會去做,無論是出於有趣、無聊、信任、厭惡,或最稀少的心動。
現在,他以朋友的身份替賀橋的事業進展感到高興,而不是一直以來對此漠不關心的協議愛人。
盡管窗外已是沁涼的秋,裝飾溫馨的新房客廳裡,卻第一次在夜晚染上一種真正的溫暖與熱鬧。
沙發寬敞柔軟,熒屏光影閃爍,茶幾上隨意地擺放著兩杯加冰的柚子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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