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鮮豔的花瓣,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著。
又是一個忙忙碌碌的工作日。
午後時分,池雪焰吃過飯,在辦公室裡小憩了一會兒,被鬧鍾叫醒,準備投入後半日的工作。
他起身,意識仍有些迷糊,打算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在路過窗前時,池雪焰的腳步卻頓住了。
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變化,銜走了盤旋在他腦海裡的困頓。
外面的道路上依舊車流密集,行人步履匆匆。
正對面那棟嶄新的寫字樓外牆上,懸掛已久的招租廣告不見了。
原本醒目的廣告被撤下,顯露出牆面本來的顏色,一扇扇緊閉的窗反射著耀眼的日光。
在這抹溫度正好的燦爛光線裡,池雪焰的心間忽然升起一種奇妙的預感。
他站在窗口拍下照片,發給賀橋,附上一句看似日常平淡的閑聊。
[Shahryar:診所對面租金很貴的寫字樓租出去了。]
一分鍾後,兩道消息提示音接連響起。
[小十一:價格能談下來,不算太貴。]
[小十一:這個位置更方便過來取車。]
他的預感成真了。
錯愕之余,池雪焰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賀橋的頭像。
聊天界面中,左側的小方格裡是大片絢爛豔麗的夕燒紅雲,看起來是在某個黃昏隨手拍下。
仿佛在與右側小方格裡的蔚藍海面相呼應。
之前不是這樣的。
但他已經記不起來賀橋的上一個頭像是什麽了。
池雪焰凝視著那片深淺不一的紅,幾秒鍾後,揚起嘴角,指尖輕觸屏幕。
信號穿過喧囂城市,悄無聲息地遊進愛人的掌心。
[Shahryar:發揮得不錯。]
第十三章
漫長的夏日午後在臨近尾聲時,燥熱的空氣裡,漸漸蕩起了不知從哪來的風。
城市的另一邊,萬家集團總部大樓。
一場持續了整個下午的會議終於結束,與會的人們松弛下來,起身離開時,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著。
主座上的賀淮禮也一並離開會議室,他的穿著低調簡單,似乎泯然眾人,但自有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場。
他與周圍的下屬兼多年老友隨意聊著與工作無關的家常,一旁凝視著走廊外天空的賀霄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加入話題:“楊叔,過幾天有台風要來,你的行程可能要往後推推了。”
中年人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是啊,我剛在想要不要提前一天出發。賀霄,你也管管你爸,讓他趁機休息兩天。”
賀霄面孔瘦削,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氣質溫文爾雅,此刻帶上一絲無可奈何:“管不了,他閑不住。”
賀淮禮搖了搖頭,笑道:“那麽多事,哪裡休息得了。”
一行人邊走邊聊,到了賀淮禮的辦公室門口,賀霄默契地停下腳步,跟在父親身後走進去。
等秘書關了門,賀淮禮在沙發上坐下,眉目間透出一絲疲憊,問道:“賀橋選好寫字樓了?”
賀霄自覺地伸手幫父親泡茶:“是,就在小池的診所對面。”
賀淮禮按按眉心,無奈地歎息道:“胡鬧。”
“那個地段的位置不錯。”賀霄聽出他的語氣裡並沒有太多真切的不滿,順勢寬慰道,“小事而已,由著他吧。”
隔著水壺邊緣升騰起的嫋嫋熱氣,賀淮禮看著斯文沉穩的長子,緩緩開口:“我沒想到你會提出這個建議。”
賀霄笑了笑,將新泡開的茶水放到父親面前:“為什麽?”
“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不具備相應的能力,個性也太簡單。”賀淮禮很直接,“我拿不準這樣做到底合不合適。”
賀霄語氣認真:“所以要給他機會成長,做不好也沒關系,他有可以失敗的底氣。”
聽到底氣這個詞,賀淮禮的眼中閃過一絲久遠的回憶,不再談論賀橋接手萬家傳媒這件事,短暫的寂靜後,他溫聲道:“其實聽到你這麽說,我心裡很高興。”
賀霄有些意外地看著父親。
父親也望向他,誠實道:“我常常擔心你們兩兄弟相處得不好。”
他對兩個兒子從來都直呼全名,就是希望時刻提醒他們這個無法抹去的相同姓氏。
這一刻的賀淮禮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眼角皺紋裡嵌著淡淡的歉疚。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賀橋自小就有任性妄為的底氣,可比他大十歲的賀霄卻有一個稱得上勞碌困頓的童年。
五歲前,賀霄跟在做小生意的父母后面輾轉奔波,小小年紀就敢跟著虎背熊腰的無賴客人,緊追不舍地向他討要該付的錢。
五歲後,沒了母親的他,每天出門上學時,伸進灰蒙蒙鞋子裡的,常常是一雙沒有徹底曬乾的襪子。
富裕輝煌的成功來得太晚。
等它來時,曾經一同期盼著美好未來的身邊人,早已不在人世。
陷在蜂擁而來的回憶裡,賀淮禮細心地問他:“我不在家的時候,盛阿姨待你好不好?”
“爸,我早就改口叫媽了。而且我都三十多歲了,不再需要人照顧。”賀霄啞然失笑,“她對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不一樣的,我知道。”賀淮禮輕聲說,“你媽媽就是你媽媽。”
賀霄沉默下來,垂眸看著清澈茶水裡浮動的深色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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