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從面前的落地窗斜射進來,綠植擋不住太陽,曬得慌,江予在綠植後找到把被遺棄的遮陽傘,撐起來擋在面前。
遮陽傘不大,兩個大男生要擠一擠才遮得住。
江予和莊斂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趴在桌上睡午覺,說不清是有意還是無意使然,反正就是佔了莊斂的位置。
正值夏天,這個角落冷氣不足,很熱。
江予睡著睡著就感覺有人幫他擦汗,很快又有股涼風,吹得他很舒服,睜開眼發現是莊斂在用草稿本給他扇風。
江予熱得髮根被汗濡濕,但莊斂看上去比他還熱,他有些心疼,沒讓莊斂繼續。
莊斂摸了把他潮濕的前額,默不作聲地起身出去了,江予跟著他轉頭,過了會才看見他回來,他手裡拿著一隻剛買的迷你電風扇,把它放在江予面前,輕聲說,“睡吧。”
江予這次沒有閉上眼,勾著莊斂的食指玩兒了一會,示意他也趴下來,才說,“你叫我一聲。”
“江予。”莊斂沉鬱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臉,很快叫了江予的名字。
江予搖了搖頭,說,“不對。”
莊斂安靜無聲地看著他。
“我的家人叫我小寶,我的朋友叫我小魚,只有其他人才會叫我的名字。”江予皺了皺鼻翼,飛快抬起眼睫看了眼莊斂,很小聲地嘀咕,“笨蛋。”
“那叫什麽?”
“……不知道。”
江予和莊斂對視了許久,率先移開了眼神。
莊斂沉斂了良久,突然說,“寶寶。”
“可以這樣叫你嗎?”
“……嗯。”
在江予陷入甜美的夢境時,莊斂勉強睡了兩個小時。
他睡不好。
就在這兩個小時內,他又夢到了那些事。
車禍。
骨灰盒上,心愛的少年的遺照。
這些在他夢中一閃而過,這場夢的重頭戲在後面。
精神病院。
莊斂渾身□□,身上只有一件約束衣。
他被約束衣死死綁在病床上,強壯的護工將治療精神病的藥物給他喂下,又將手指伸到他的口腔和喉嚨,檢查他是否將所有藥片吞下。
這是莊斂替他心愛的少年報仇失敗的第三年,他被那些人關進了精神病院“治療”。
他的主治醫生在“治療”他時,總是有意無意催眠他;他的病房有記錄那場車禍的錄像帶,其中還有少年瀕死前最後的錄像——
莊曜身體不適合立即動手術,於是少年就被他們吊著命,痛苦地在病床上煎熬,昏昏沉沉中,少年無神地透過鏡頭望著莊斂。
他們在企圖將他折磨成真正的精神病。
莊斂精神面臨崩壞,但他沒有瘋。
“莊斂。”莊斂似乎又聽到江予的聲音,因為他總是幻聽,所以他只是閉著眼,聽見那個聲音對他表白,“我喜歡你。”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句氣憤勃然的嗓音,“莊斂,如果他們欺負你,我們就去找聞老先生。”
他不知道說了什麽,江予的聲音柔和了下來,“我知道,我有辦法的,聞老先生一定會幫你。”
接著,是輪胎用力摩擦地面戛然而止的聲音。
莊斂睜開眼,在光怪陸離的混亂夢境又回到了那個車禍現場,刺目鮮紅的血液再次充斥著眼球。
“莊斂……”
莊斂收緊了下頜,瞳孔緊鎖,暴戾騰然而升。
他。
又死了。
死在他面前。
——
江予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他偏過頭,就撞上了莊斂一瞬不瞬盯著他、十分神經質的深黑眼睛,被嚇了一跳,睡意消散了一些。
莊斂低垂著眼皮,眼神混沌,手指病態迷戀地放在他的頸側摩挲,“寶寶。”
他低悶滯澀地、痛苦地喃喃自語,“你真的,活著嗎?”
“莊斂?”江予還沒從夢境的美好中抽離出來,看見他這模樣,心臟猛地突了一下,跳得有些快,面露忐忑,“你怎麽了?”
莊斂眼神死寂,坐在他身邊,面容蒼白,宛如冰冷的雕塑。
但他的表情卻和雕塑的僵硬相反,他的神情幾近崩裂,扭曲而駭人,死死盯著江予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嘴唇和下頜因為隱忍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像瘋子。
江予心中飛快掠過這個想法,被這樣的莊斂嚇得渾身發涼。
片刻,莊斂驀地站了起來,在江予驚疑不定的注視中走進了浴室,緊接著,他就聽見浴室傳出來發泄似的,哐當哐當的聲音。
江予被這樣的聲音嚇得顫了顫,這下徹底從夢境中抽離出來。
——那不是莊斂。
江予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見了被莊斂放在床頭的手機,頓了頓,快速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飛快拿過來鑽回了被窩。
他要聯系聞老先生!
江予壓抑不住興奮,手指都在顫抖,他快速看了眼時間:凌晨1:15。
意大利現在還是傍晚。
江予正打算找秦晟,但他很快就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幾十通未接電話,都是他哥打的。
除此之外,微信還有幾百條來自他一大半微信好友的未讀消息。
江予頓感不妙,很快打開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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