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阿姨給江予下了碗面, 又上樓去收拾房間, 順道將江予的行李箱也帶了上去。
姥姥姥爺腿腳不方便,別墅內裝了電梯, 江予的箱子沒多沉,保姆阿姨不好意思坐電梯,剛要走樓梯就被姥姥叫住。
姥姥姥爺的家裡有給每個小輩準備的房間, 保姆阿姨是新來的,不清楚江予的房間在哪兒, 姥姥讓保姆阿姨跟她一起上去。
於是兩人一貓乘電梯一塊上了樓。
江予沒什麽胃口,但不想讓姥姥擔心,還是堅持吃完了這碗面, 敷完眼睛從餐廳出來,看見姥爺正站在院子裡看著在院子裡撒潑打滾的小二哈。
院子裡種了許多花花草草, 小二哈打著滾,糟蹋了一大片,文老爺子就站在小二哈旁邊彎腰逗它。
江予走近了,還能聽見他高興逗狗的“嘬嘬”聲。
“…………”江予眨了眨消腫不少的眼睛。
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是文老爺子親手照料,還經常在家族群裡發照片和視頻,現在被江予帶回來的小狗一下糟蹋了,竟然沒發脾氣。
文老爺子也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江予,“吃好了?”
江予乖乖“嗯”了一聲,然後說,“姥爺,我想留在這裡上學。”
文老爺子奇怪地看他一眼,“和你爸媽商量好了?”
江予沉默地搖了搖頭。
“你想留姥爺這裡也可以。”文老爺子見他這樣,心裡估摸他和爸媽鬧了別扭,說,“出什麽事了?”
江予剛消腫的眼眶又開始變熱,他心裡愧疚,不想,也不敢告訴他們真相,他害怕如果被他們知道了他不是他們疼愛的那個小孩,他們會失望,憤怒,然後把他趕出去。江予無法接受地想,他真的太喜歡,也太想要和他們成為家人了。
可是他又感覺這樣很對不起那個江予。
羞愧和煎熬將他湮沒,他甚至看見每一張親人的臉都覺得痛苦,無法再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們的寵愛。
江予在文老爺子看不見的地方掐了把自己,強迫自己把眼淚忍回去。
所幸他站的位置剛好背著光,院子裡光線不強,文老爺子這兩年眼睛不太好,這會沒有戴老花鏡,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就是想陪陪您和姥姥。”江予努力掩藏起語氣中的鼻音,但有些拙劣。
文老爺子心裡歎了口氣,裝作沒聽出小外孫的不對勁,說,“那姥爺明天就去幫你聯系學校,你就留在這裡好好陪陪姥姥和姥爺。”
江予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心中越發沉甸,輕聲說,“謝謝姥爺。”
他趁文老爺子背過身的時候趕緊擦去掛在眼眶即將掉下來的眼淚。
文老爺子很喜歡江予帶回來的小狗,拍了個短視頻發在家族群裡。
文珊女士不是獨生女,還有兩個哥哥,家族群十幾個人,最先回復的是江稚:這不是小魚的小乖嗎?@姥爺
江予感受到震動,看見那個視頻,憋著沒冒泡。
但江稚開始艾特他:@小魚 你去姥爺家了?
文老爺子發完視頻就哼著歌放下了手機,專心逗狗玩,江予不得不硬著頭皮回他哥:對。
家族群裡其他人開始打趣文老爺子料理的那些花草比不過小外孫,江予看見左上角跳出了一個數字,頓了頓,退出來,看見果然是他哥給他發的私聊。
江稚:什麽時候去的?
江予老老實實回了他,想了想,也將自己要留在燕市上學的事告訴了他。
江稚在對面沉默了一會,顯然知道的比文老爺子多,沒問他原因,隻說:好,爸媽那邊我來說。
江予剛打完“謝謝哥哥”這幾個字,手指一頓,默默刪掉了“哥哥”這兩個字,重新編輯好發送:謝謝吱吱。
他經常這麽叫他哥,這回江稚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又和他聊了幾句。
江予離開小別墅的時候順手帶了小貓的羊奶粉和奶瓶,還有小二哈的狗糧,和江稚結束聊天之後上樓從行李箱把它們拿出來,喂飽了小貓小狗,打算第二天去買它們的口糧。
小鎮基礎設施挺完善,但沒有學校。
文老爺子讓江予好好在家休息幾天,江予沒有拒絕。
他不知道他哥和姥爺給江先生和文珊女士說了什麽,他們在知道小兒子想在姥爺身邊生活一段時間後,在第二天給江予打了視頻電話。
江先生沒有出鏡,但江予知道,他一定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看著他們。
文珊女士在視頻中有些愧疚,沒問他突然去燕市的原因,溫柔地說,“從小寶出生後爸爸媽媽就一直在忙,沒有時間陪小寶,是爸爸媽媽對不起小寶。小寶在姥姥姥爺那裡開心嗎?”
看見她這樣,江予就明白了,他們已經知道他剛到姥姥姥爺家時是什麽狀態,說不定,他們也知道他在申城遭遇了什麽。
“……沒有。”江予用力掐著指腹,用清淺的眼睛溫順地看著媽媽,說,“我很開心,媽媽,我一個人在家也很開心,我知道媽媽和爸爸很愛我和哥哥,所以我從來不覺得你們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
即使他們很忙,他們也用他們的方式讓江予感受到濃濃的愛意,從來沒有缺席他的成長。江予穿書後,一直都生活在一個健康有愛的家庭,他的爸爸媽媽從來不吝嗇用行為和言語表達愛意。
以前的江予很慶幸,現在只剩下了沉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