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聲當然談不上好,但也談不上糟。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能算是“意料之中”。
——鄉野之地長大、不學無術之人,一招改換門庭,沉迷享樂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就算是魏國公夫婦,都沒有對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兒子抱有多高的要求。反正將來背靠魏國公府,一世富貴是不愁的。大不了為他娶一個賢妻,將來生下孩子, 再從娃娃抓起, 好好教導孫子,待孫兒長成, 頂門立戶, 國公府便後繼有人了。
——這也是許多權貴之家出了紈絝子弟的思路。兒子不行就好好教孫子。
連魏國公夫婦都如此放縱,蘇贏的紈絝生活就更愉快了, 不多時, 各大戲班子的角兒、各大酒樓的說書先生、各處坊京的商賈、街巷中的小民, 乃至那些大多數紈絝子弟不願意往來的下九流人物, 這位魏國公世子居然都在短短時間熟絡起來——實在是這人未免閑不住,成日裡四處亂逛,不管是貴人所居,還是平民草舍, 在他眼中都一視同仁。有時候興致一來,這人直接往街邊一蹲,隨便和一個路人都能侃大山侃半天,絲毫沒有國公世子的派頭。
如此作為,就不免惹來有心人恥笑。
魏國公府雖是國公府邸,卻也不可能受到滿朝愛戴,上京所有權貴一致交好——真要是如此,恐怕徐家也活不到現在了。
簡單點說,魏國公府當然也是有敵人的。
與魏國公府不對付的人,看著魏國公府趕走了培養多年的優秀繼承人,接回來這麽一個百無是處的紈絝草包,表面上不說什麽,暗地裡不知道怎麽偷著樂呢。
而他們府中那些二代子弟,卻沒有長輩的心機,直接就在明面上表現了出來。
當初徐明瑾還是魏國公府世子之時,憑借對方實打實的才華、以及暗地裡耍弄的陰招,與徐明瑾不對付的權貴二代們,在他手中吃過好些悶虧。偏偏徐明瑾的才華確實遠遠勝過他們,便是吃了虧,還要在長輩們那裡吃掛落,罵他們不爭氣沒出息。
許多人早就因此憋足了氣。
而現在,徐明瑾身世被拆穿,便如落毛的草雀,往日在他身上吃過虧的人立刻抖了起來,到獄中羞辱嘲笑過徐明瑾幾回尤不解氣,便想著給那位真正的魏國公世子幾分顏色看看,將以往的怨氣都發泄出去——他們比不過徐明瑾也就算了,但一個不學無術的鄉下人,總不可能還把他們比下去吧?
事實證明,現在的魏國公世子的確是個草包。聽說對方整日跟著徐明珪等人吃喝玩樂,他們就更不將之放在眼中了。
但饒是如此,他們也萬萬不曾想到,這位魏國公世子還能乾出如此離譜的事——
當氣勢洶洶前來找麻煩的一群人看到和一名小乞兒並肩坐在街邊的少年時,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露出了同款的黑人問號表情包。離得近了,他們更是聽見蘇贏高談闊論,仿佛在同那小乞兒討論著乞討的精髓,包括但不限於如何用最少的時間,最簡單的辦法討要到最多的飯錢,針對不同的人群如何看菜下碟想方設法讓他們掏錢……討論著討論著,內容便一路偏向了放在現代社會立刻讓人掏出手機向國家反詐總局舉報的方向。
而蘇贏渾然未覺,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臂,肢體語言極其豐富,連附近的其他乞丐都不知不覺受其吸引,在他身邊圍坐了一圈,且臉上都露出恍然大悟、如夢初醒、躍躍欲試的表情。
“學會了,我學會了!”
聽到激動處,有人情不自禁高呼一聲,一躍而起,然後被其他人指責的目光一看,連忙訕訕坐下,繼續聽講,但看待蘇贏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位傳道授業的大老師。
來找麻煩的眾人到來時,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被一群乞丐包圍的紅衣少年談興高漲,手舞足蹈、高談闊論,仿佛在傳授什麽珍貴秘籍、高深學問……
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莫名的,原本氣勢洶洶想來打壓這個鄉巴佬的眾人,那高漲的氣焰像是被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感覺。
……好丟臉啊。
跑過去和這個離譜的魏國公世子說話,哪怕是為了打壓他,都覺得好掉價啊。能不能現在就將這人當場開除出權貴圈子?不然的話,總覺得自己名聲被變相玷汙了。
以後有人說起來,魏國公世子如此奇葩,指不定以為所有公侯子弟都那麽奇葩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與魏國公府最不對盤的潞國公府世子薛集上前,開了嘲諷:“你就是魏國公世子?堂堂公府世子,竟與乞兒為伍,魏國公若是知道,怕是已經沒臉出來見人了!”
正興致勃勃說著話的紅衣少年頓時轉過頭來,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薛集,露出疑惑之色:“你是誰啊?”
“我是誰?”聽他這麽一問,薛集面上頓時露出自得之色,“我姓薛,乃潞國公府……”他正要照慣例說出自己的身份。一般人一聽,往往就要久仰久仰了。
但面前的紅衣少年顯然不是一般人,才聽他說了個開頭,臉上頓時恍然:
“原來是那個薛家啊……”
一道又一道普通人看不見的魂影拱衛在他周圍,其中一道排眾而出,指著薛集:“大人,他是潞國公府世子啊。生母是潞國公夫人,生父卻並非潞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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