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的浪潮號召人們學習更多知識,成為人才,溫肅檸從小就被督促著認真學習,但在他初中剛畢業之時,下崗潮終於席卷到了他們的小鎮。
父母一夜之間失去工作,家裡再無任何經濟來源,寒冷冬季到來之前,年僅十五歲的溫肅檸做了他這輩子最冒險的決定,他將高中錄取通知書放進抽屜深處,獨自乘坐火車去了南方。
如今說起來,溫肅檸也蠻驚奇的,他都忘了當初自己到底怎麽想的,竟然有如此魄力,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會不會被人販子拐走,會不會被黑工頭騙,會不會挨餓受凍露宿街頭。
那時候他心裡只有一個樸素又迫切的渴望。搞錢。
他先是進了服裝廠,在麻木枯燥的流水線工作中思考要如何提高效率,因為認字多偶爾去幫廠長寫一些文件,一路被提拔成班長領隊,最終變成了副廠長。
之後他拒絕了廠長想要將自己女兒介紹給他的想法,毅然決然地跳槽進了一家瀕臨破產的電子廠,廢掉全部電視二極管的流水線,改為製造計算機零部件。
他協助老廠長,帶領電子廠用三年時間起死回生,在勢頭最好之時,帶著名聲再度跳槽,進入到通訊領域。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似乎有著非常毒辣的眼光,同時也確定,他無法擔任領導者,更喜歡也更擅長幕後工作。
溫肅檸開始投資,幫助面臨困境卻有能力的企業站穩腳跟。不光是資金,他還將自己多年來積攢的人脈和經驗,提供給企業,讓那些有夢想的人去發展、開創更好的時代。
就這樣一步又一步,他最終成為業內頗有名氣的天使投資人。
“大概就是這樣了。”溫肅檸輕輕舒了口氣,原來他三十七年的人生,詳細講述起來,竟然只需要用半個小時。
“如果非要概括起來的話……我大概是個還算有原則和眼光的賭徒吧,成長中慢慢形成的性格很難被一時半會的改變,但我希望,我的故事能給你一些用得上的幫助。”
手中的筆突然顫了顫,劃下一道虛浮歪扭的線條。
溫肅檸不確定是真有原主殘存的意識,還是他長時間握筆,手指酸得抽了下。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縈繞在他心頭的苦悶感,又一次減輕了,他整個人甚至都精神了些許。
溫肅檸合上本子。
他起身去續了杯水,低低咳嗽著打開電腦,方才的講述帶給了他非常猛烈的靈感,他現在迫切地想要寫上個幾千字。
溫肅檸甚至都因此熬了夜,等到回過神來,敲鍵盤的手指已經僵硬發酸,時間也到了第二天凌晨。
溫肅檸趕緊躺下睡覺,但他本來就失眠,這下過了點,更睡不著了。
一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後面好不容易睡著了,醒來之後一看時間,六點半。
溫肅檸又閉著眼躺了會兒,確定怎麽都睡不著了,只能掙扎著起床。
他精神莫名其妙的亢奮,但一整夜都沒休息好讓他腦袋昏沉,胃部一陣陣地緊縮。
溫肅檸實在沒什麽胃口,他乾脆端著早飯走進後院,清晨的陽光正好。
後院裡有一把躺椅,旁邊是張小圓桌,溫肅檸把保溫杯和早飯放好,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空調毯,窩進躺椅,蓋在身上。
圍繞著牆邊的綠植成為天然屏障,讓這一方院落成為他獨自享有的小天地。
偶爾聽得鳥雀啁啾,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能消融難言的疲憊。
溫肅檸每天早上會花大概四十分鍾的時間,梳理今天要寫的詳細內容,這樣等到開始寫正文,才能達到比較穩定的速度,不至於臨時去想情節。
他構思著主角鄭弘的故事,不知不覺間,腦子裡的想法就變成了等到有錢想買一把舒服的鍵盤,筆記本的自帶鍵盤實在敲得手痛。
等到溫肅檸意識到自己走神時,慵懶的睡意已經將他籠罩。
溫肅檸在這個關鍵時刻保持了他本能的冷靜,他知道如果自己貿然掙扎,會驟然驚醒,陷入到心臟狂跳呼吸困難的驚悸狀態。
他平穩著呼吸,順著剛才縹緲的想象,放空大腦。
慢慢地安穩睡去。
最終,溫肅檸被車輛經過的聲響吵醒,只是這次,他似乎也睡夠了。
少年試探著想要睜開雙眼,但陽光已然變得更明耀,他眉頭蹙著,慢吞吞地扯過身上的空調毯,拽到頭頂,把整個腦袋都蒙起來,如同蝸牛縮回殼裡。
他在空調毯裡適應了會兒,才重新冒出頭來,摸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半了。
睡了一個半小時的回籠覺,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溫肅檸起身,赤著的腳踩上石板路,被燙得一縮。
他足尖勾住桌下的拖鞋,就要端著已經涼了的早飯回屋,卻突然在這時,有種正被窺探著的感覺。
溫肅檸四處看了周,路上沒人。
這處被秦暮用來養替身的別墅區安保相當嚴苛,就連溫肅檸自己出入都要刷卡跟保安打招呼,不存在有人偷偷溜進來的可能。
錯覺嗎?
溫肅檸沒放在心上,他眯著眼睛,懶散地舒展著身體,走進客廳的推拉門。
溫肅檸把早飯熱熱吃掉,終於坐到了電腦前,已經十點了,調整好狀態,抓緊時間還能再寫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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