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將近十月才從學校出發,九月中旬才開學,原定指定的田野考古場地不在南京,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湊巧和意外來形容,反正結局就是這樣。
許聞意拉著行李箱跟在賀崢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差了不到一步的距離。
行李箱是賀崢幫著收拾的,衣服疊的勉強算是整齊,和套了塑料袋的鞋子一起,被放在行李箱的各個角落。
許聞意是第一次拉行李箱,動作生疏,很穩的滾輪也能被他拉的東倒西歪。
“到了嗎?”許聞意左右看著,輕聲問。
賀崢把他往自己身後拽過來點,賀崢十七歲時不懂這個,後來才明白一個人才陌生的城市能依附的人很少,如果連唯一的那個人都離開他的時候,他會很孤獨。
“到E市了,回學校還要轉車。”賀崢說。
許聞意就跟在他身後,也不過分東張西望,賀崢的形容是“怕你像個二傻子”。
許聞意當時很想和他爭辯,後來卻發現自己在好奇心爆棚的時候,渴求知識的眼神是擋不住的。
於是他索性閉眼。
學校很偏,大部分學校都不會建在市中心,因為需要安靜。天已經黑了,賀崢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安置他的學弟學妹,每輛車上男生和女生都要有:“到了記得群裡說一聲,每個人都要。”
最後才安排許聞意,他一轉頭,發現許聞意不知道學的誰,人坐在行李箱上,低頭滑著手機,姿勢標準極了。
賀崢:“......”
“許文物。”賀崢踢了踢他的腿,“這種東西不能隨便亂坐的,萬一你體重超標,這裡這麽多人,會摔的很難看。”
許聞意一臉不屑,把“你在瞧不起誰”的表情也學到了精髓。
“走了。”賀崢說。
許聞意想下來,賀崢直接拉著他走了。
賀崢說的對,周圍真的有很多人,許聞意不敢大喊大叫,只能拍著賀崢拉拉杆的手,壓著嗓子:“你放開,很嚇人。”
賀崢回頭挑了下眉:“我以為你不知道怕。”
許聞意腿一伸,下去了,學著賀崢的語氣:“我以為你沒這麽無聊。”
秦水村是農村,村裡好多數是農民工,和文化水平不高的話講話有輕松的,也有不輕松的,秦水村那邊算是前者。
E市是大城市,用在秦水那一套作風在這裡相處會讓人覺得文化不高,賀崢不知道許聞意是怎麽進化的,目前看起來還不錯。
至於許聞意的問題,賀崢想了想:“有很多人帶小孩都是這麽玩的,小朋友的小短腿坐在行李箱上下不來,被父母拉著跑。”
許聞意氣笑了:“你說誰腿短,我只是怕摔。”
兩人沒回學校,先去外面吃了頓飯,拎著行李箱不是很方便,但賀崢還是帶許聞意去了商場。
他本來想帶許聞意去差一點的地方,南北飲食差異很大,在商場吃飯很可能吃不出來,稍微找個差一點的館子菜上來吃就會有明顯的感覺。
結果賀崢還是想多了,北方做菜的食材不夠新鮮,通常會從味道上壓過那種不新鮮,這就導致做出來的菜口味很重。
盛小少爺是個口腹欲很重的人,他年紀小,十分愛吃,飯量少和要求低並不掛鉤。
賀崢看他吃了兩口,眉頭皺起來,直覺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飯後兩人打車回了學校,E市的夜晚比秦水鎮繁華太多,許聞意坐了一天車,覺得累了,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漠地往車窗外看。
這一趟又開了半個多小時,兩人下車,拉著行李箱,許聞意已經沒精力想眼前的學校為什麽這麽大,他往左看往後看,都看不見盡頭。
邊緣是無盡的黑,眼前走的路上籠罩著路燈暖黃色的光。
許聞意不問,賀崢還是會說:“學校很大,平時上課會有校車,坐不坐在你。晚上沒車,時間很多,可以多走走。”
“我們住研究生宿舍,和他們不一樣,這學期課少,大部分時間會在實驗室把田野考古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許聞意沒說話,賀崢問他在想什麽。
許聞意皺了下眉,很難形容當下的感覺,他只知道自己不太開心。這種情況是毫無緣由的,他沒有失去任何東西,也沒有得到任何東西,只是站在了一片很大的望不到邊土地上。
許聞意說:“冷。”
E市真有點冷,從南京回來,他倆身上的衣服明顯耐不住寒了,兩人又沒衣服換,很快就被一種叫寒冷的情緒打敗,拖著行李箱哆哆嗦嗦往前走。
宿舍兩個月沒人,桌面上積了層厚厚的灰,賀崢從衛生間裡拿了毛巾先把椅子擦了,揚了揚下巴就讓許聞意坐。
賀崢愣怔了下,他發現他從不耐煩照顧許聞意到開始理所應當把許聞意放在他要做的事情面前。
他默認了許聞意什麽都不會乾,也不指望他打掃衛生,但賀崢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先擦出一張椅子讓許聞意坐下。
許聞意相當不安,感受著開了暖氣房裡的熱氣,眨巴眨巴眼,邊拿手機邊在椅子上坐下,叫他:“賀崢,你真的不需要我做什麽嗎?”
賀崢已經在擦桌子了,頭也不抬,企圖把節奏掌握在自己手上:“明天周末,在宿舍休息一天,後天要開始上課。”
“你問我需要你做什麽,我不需要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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