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下,賀崢被關在外面,許聞意透過磨砂玻璃鏡,看在外面沒走開的人影,“我好好活著就行,就娶你一個。”
晚飯還是隨便找了家店吃,許聞意雖然餓,胃口卻一般,吃飯時腦子清醒過來:“開棺了嗎?”
最近日子不錯,春天到了,雨季也過了,這樣的季節和天氣怎麽都不需要移棺,在哪挖的在哪開,古屍就地埋了。
“沒。”賀崢一頓,“好像要下個星期。”
今天才周一:“你要看看嗎?”
“這麽大逆不道的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賀崢講出來的話,“那是我爹,挖老皇帝的墓才值得被圍觀,看到我爹,不應該要跪著嗎?”
“跪著......”這倒是賀崢沒想過的事。
第二天早上早起,許聞意跟著賀崢遵守了當初在秦水鎮時的作息時間,趕到現場時楊老師也在。
來到這邊,不是賀崢的課外作業,更不是已經畢業的許聞意的責任,但他倆過來,讓楊老師有一種教學延續的感覺,不僅僅是欣慰可以說的。
許聞意和楊老師打招呼,他的心情反反覆複,越靠近現場就越不開心,他的招呼打的平淡,有一瞬間,楊老師似乎看見了兩年前性格還是沉悶時的他。
“怎麽了?不舒服?”楊老師問。
賀崢替他回答:“昨天晚上沒睡夠。”
這裡的挖掘現場和秦水鎮並不二致,唯一的區別時,他們到達這裡時,初級挖掘時布的方都已經被拆掉了,這就是尾聲了。
楊老師帶著賀崢和許聞意走過來,走到被衝洗過在邊上曬著太陽的另一塊剛從墓中挖出的墓志銘,而非墓葬外頭那塊。
墓志銘一般有兩塊,一塊埋在墳墓外面五十到一百米處的地方,另一塊隨棺擺放,大概就是為了避免盛初墓葬那樣的情況,一塊墓志銘毀了,就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楊老師報了個名字,許聞意認栽地眼睛一閉:爹啊,我可真保不住你了。
賀崢跟著一臉悲痛:老丈人,這回可不是我下的手。
楊老師繼續往下念,那上面的字他大多都認識,偶爾遇到幾個生僻字跳過也不太有影響,直接用白話文翻譯。
念到最後一句時,他把兩人喊了過來:“你們來看。”
賀崢和許聞意各蹲在他一邊,許聞意在左邊,可以近距離看到楊老師希望他看到的字——人生數十載,如白駒過隙。醉也蕭條,醒也蕭條。唯念吾兒如期。
“好啊。”楊老師恨不得拍手鼓掌,“連上了,竟然真讓我們找到了。”
身邊兩人像石墩子似的,完全沒給他反應,楊老師疑惑去看。
賀崢一臉他的墓被挖的表情,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都頭來千言萬語都化作他越過楊老師落在許聞意身上的那一個眼神。
楊老師便去看許聞意,那小孩背對著他,不知道為什麽伸手去觸摸墓志銘上的字,就是他剛剛念的一段。
他動作很輕,單是看著就知道小心翼翼。
有那麽一刻,這位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教授產生了一種很荒謬的聯想,不明白原因是什麽。再回神時,那樣的想法又轉瞬即逝,沒能再次讓他捕捉上。
在楊老師的表情變的更疑惑前,賀崢主動接過了話題:“墓主人顯然對盛初念念不忘,老師,您認為他們至死沒能相見的理由是什麽。”
所有沒法被考究的歷史都只能通過猜測去完善他可能的事實,所以賀崢問,不管問的有沒有道理,夠不夠顯而易見,楊老師都會認真對待。
楊老師繞過墓志銘,往前走了兩步,更直觀近距離地去觀察這座墓:“我們能知道的是這裡離北京很遠......”
賀崢趁機去把許聞意扶起來,他蹲麻了,站不穩,賀崢單手架著他,另一隻手胡亂抹他臉上的淚,用他們倆才能聽到的音量說:“回去哭。”
許聞意也明白他現在這樣不合適,只是他終究會哭這麽一回,從他知道這件事開始。
六百年後的世界和他生活的明朝是完全割裂開的,很多時候許聞意在這裡生活只會認為他在外出遠行,爹還活著,活在另一個他到不了的地方。
此時此刻,許聞意明確地知道爹死了,死在離南京很遠很遠的地方,並且用了大半生時間去想念他故去多年的兒子,在想念盛初。
在南京時,許聞意見過葬禮,知道人死要哭喪,可他做不到大悲大慟,只是無聲的情不自禁地流淚。
許聞意頭垂的很低,鼻音濃重:“嗯。”
被賀崢抓了一會兒,身體緩過勁來,能走動後,許聞意轉身就走了。
等楊老師長篇大論完,轉頭,發現許聞意不見時已經晚了,詫異道:“他人呢?”
許聞意什麽都沒說,賀崢知道他這樣的情緒在這裡根本待不下去,對著楊老師面不改色地扯謊:“肚子疼去上廁所了。”
楊老師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許聞意改行去做文物修複是對的,他這體質明顯和下墓犯衝。”
賀崢直點頭:“老師,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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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後,許聞意睡了沉沉的一覺,他卷在被子中間,整個人捂的都是汗。
午睡總容易做夢,許聞意夢見爹死了,他如臨其境,身影在夢中穿梭,腳步慌亂,不停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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