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也安靜了吧,現在也不過是太陽下山沒多久,最多也就七八點的樣子,正是廣場舞阿姨們歡樂的時間,怎麽這裡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玉寶兒抓著手電筒,心裡沒由來地升起一陣寒意,總覺得桐江村給人的感覺很不祥和。
“連個路燈都沒有,真是窮酸得離譜。”
終於能說話的銀遙皺眉看著眼前的桐江村,鄙夷之色溢於言表。
桐江村的街道上並沒有路燈,負責照明的是每家每戶房簷上吊著的油紙燈籠,散發著忽明忽滅的米白色光芒。
若是哪家門前的燈籠滅了,那他門前的一片區域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
銀遙見另外三人都站在原地不動,以為他們心裡打退堂鼓了,不敢進去。
她嗤笑一聲,打開了手電筒,昂起頭,像是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土一般高傲地踏入桐江村的地界。
尋安見狀似乎想製止銀遙,但她一隻腳已經邁入桐江村的地域,想要阻止也為時已晚。
普通人或許無法看見,但以石碑為界,整個桐江村都被籠罩在宛如凝膠般濃稠的透明薄膜中。
銀遙踏進去的瞬間,整個結界都像是被石子擊中的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尋安哥哥,我們不進去嗎?”
玉寶兒此時倒是佩服起銀遙來了,竟然敢一個人走進去,眼見著越走越遠。
尋安記起了報紙上形容桐江村“與世隔絕”,現在看來,桐江村的與世隔絕另有蹊蹺。
這裡的死氣比沈宅還要濃厚,要是放個小僵屍進去不出幾個時辰都能被這裡的死氣催養成僵屍王。
再不進去銀遙一個人在裡面怕是不安全,雖然他對銀遙並沒有半點好感,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遇上什麽危險,還要費力去救她。
三人帶好手電筒,一並進入桐江村的地界。
方一踩上桐江村的土地,一股陰風直吹面門,讓人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被風吹起,不停搖曳,燭火也脆弱地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我怎麽感覺陰森森的。”
明明夜風算不上蕭冷,但偏偏就覺得遍體生寒。
玉寶兒緊緊跟在尋安身後,四處打量,生怕燈火黯淡的街巷中竄出什麽未知的怪物。
銀遙見他們幾人終於進村,心裡還是松了口氣,生怕他們真的丟下自己。
盡管她嘴上說得輕巧,但真的進來之後才生了後悔的心思。
“別出聲,有點不對勁。”
銀遙剛張嘴,就被尋安堵了回去。
他擰著眉,招手示意她們跟著自己,快步移至旁邊兩座平房之間狹窄的空隙中蹲下。
“怎麽了?”
玉寶兒壓低了聲音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尋安食指抵在唇邊,讓玉寶兒噤聲。
周圍頓時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就在銀遙覺得尋安小題大做之時,突然聽見一陣敲鑼打鼓丁零當啷的聲音乘著風晃晃悠悠地飄過來。
聲音愈發地近了,鑼鼓喧天的動靜卻似乎並沒有驚擾到村裡的居民。
任憑聲響震天,也沒有出來看熱鬧的人。
“ 山神垂憐,布施恩澤;佑我桐江,風調雨順。”
抑揚頓挫的男聲回蕩在大街小巷中,每念一句,都有一聲搖鈴和著擂鼓響起,緊接著便是異口同聲地跟念祝詞。
紛紛揚揚的黃色紙條疊成雙旋的長串,隨風灑落至瓦簷牆角。
有一張正好飄落在尋安腳邊,玉寶兒想伸手去拾,被薄曛一手拍開。
玉寶兒被薄曛冷冷地掃了一眼,訕訕地笑了兩下,揉著自己的手背,縮回牆跟。
尋安看了一眼腳邊的紙串,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沉悶整齊的腳步聲經過尋安他們躲藏的縫隙外,尋安貼近牆面,等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探出身子查探。
他讓其他人在原地等著,自己勾著腰移步到靠近街口的位置。
一群人身著黑色長衣,前後簇擁著中間穿著黃衣抬著四四方方的小轎子的人,最前方是一名白衣男子,手裡握著一個銅鈴,每念一次祝詞都搖晃一下,發出清脆而余音悠長的鈴聲。
在他的身後有三人,一個撒著黃色紙串,一個在鈴聲結束後負責敲鼓,剩下那個手持一對小鑔。
尋安視線停留在黃衣人抬著的紅色花轎子上,側面沒有小窗,頂上披著流蘇墜的紅色布匹。
這群人眼神空洞,表情呆滯,像是機械地按照命令執行著固定的動作。
目送著他們腳步一致,沒有任何停頓地一路走向村外。
尋安剛要離開叫薄曛他們出來,轉身時余光卻瞥見了對面的房屋的窗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回過身,直直地對上一雙充斥著複雜情緒的眼眸。
對方看見尋安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或者好奇的神情,臉上是極不自然的笑容,非常僵硬,像是被無形的鉤子吊起的笑容。
他的眼裡有不安,有興奮。
更多的,還是仿佛來自無盡深淵、汙穢不堪的森然惡意。
尋安對此沒有太大反應,禮尚往來地回了他一個淡然的笑,反而將對方的微笑假面擊碎,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對面平房的燈被熄滅,窗邊站著的人影也隱沒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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