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再次搭乘了出租車,前往專門售賣喪葬用品的福壽店。
上次打車忘記打表,加上他們是跟張曉曉的車,理虧在先,司機隨口報的宰客價錢他們也乖乖地認了。
這次彌巷悟了,讓司機直接打表計費。
他們手頭上只剩下四百多塊錢,得省著點用。
“我們走了,萬一張……溜了怎麽辦?而且她也不一定明天還在家裡,如果她有什麽別的行程,我們不是把人都給丟了嗎?”
本來彌巷打算和妄城先留下來,好盯著張曉曉,以免讓她跑了。
但尋安表示不用。
“我知道她明天會去哪。”
現已是大夜,除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就只剩下大廈中熬夜加班的幾盞星星點點的亮光,四周的商鋪樓宇都沉於黑暗之中。
福壽店常常在廟堂周邊,司機將他們載到最近的一處寺廟後便離開了,但現在時至半夜,一眼望過去整條街全都閉門歇業。
“看來咱們得等到明天才能買了。”
彌巷歎了口氣,這附近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們怕是要在露天下傻等一夜了。
“未必。”
他們打算碰碰運氣,沿著街道一直走過去,快到拐彎的地方時,妄城突然示意眾人看左手拐角處。
兩盞明亮的白紙燈籠懸在門前的兩邊,門簷靠著一個一人多高的紙扎人。
烏黑的麻花辮,桃紅的雙頰,殷紅的小嘴,一身紅底黑紋的精致衣裙。
如果忽略它細長的眼眶裡只是一片空白以外,與漂亮的娃娃別無二處。
慘白的面色在燈光的映射下格外滲人,在深夜的無人街頭猛然看見,饒是昏昏欲睡的深夜加班人也會驚出一身冷汗,立馬送走了即將夢會的周公。
“Ca……嚇我一跳!”
彌巷毫無準備,猝不及防地對上了紙扎人的沒有瞳孔的眼睛,嚇得差點爆了粗口。
周圍一片漆黑,唯有這家深更半夜依舊開張,門口還放著如此詭異的紙扎人。
彌巷往妄城身後退了一小步,緩和自己受到驚嚇的心臟。
尋安抬頭看了一眼招牌,“往生屋”。
隨後隻象征性地打量一眼紙扎人便踏進了店鋪內。
“往生物不議價,紙扎人不點睛。幾位需要些什麽?”
老櫃台裡坐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花甲老人,點著頗有些年代感的煤油燈看著報紙。
聽見尋安等人進門的腳步聲也沒抬頭,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彌巷從未在現實世界中見過紙扎人,所有的印象都來自於影視作品,但他在電視上見到過的紙扎人都有瞳孔,聽了老人的話不禁好奇地問他:“為什麽你的紙扎人不畫眼睛呢?”
老人將報紙翻了一頁,聞言輕輕地笑了兩聲,抬頭看向彌巷,“因為點了睛,就不是紙扎人了。”
“……”
彌巷頓時消音,倒不是被老人的話嚇著了,而是老人的眼神比起詭異的紙扎人來說還要令人感到不適。
妄城冷冷地看著店主,對方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毫不在意妄城的眼神。
“結帳。”
尋安在這期間已經挑選好了老道長吩咐的東西,一大疊金箔紙.錢和紙扎玩具和衣服,附帶兩把桃木劍。
他在店內隨意逛了一圈,發現店家似乎對此深諳其道,懂得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門道。
例如紙.錢。
這家店裡看不見任何現實中的冥幣,全都是金箔紙製成的紙錢和元寶。
世人祭拜先人時多用印刷的冥幣,其實並不能傳達到亡魂手中,只有金箔紙或金箔元寶一類的才能通過地府的供養閣移交給先人。
不過現在時代發展,人間基本都已經不再燒紙供奉,地府的供養閣也早已廢棄,亡魂們在酆都城、鬼界堡想要生存下去,全都靠自己。
再說紙扎。
外行人也許看不懂,但尋安卻能看出這些紙扎都是手工扎製繪畫而成,並且永遠會缺失最關鍵的一筆。
原因也正如老人所說。
凡是製死人所用之物,尤其是紙扎,都帶著特殊的寓意,一旦點上了關鍵的部分,相當於紙扎從死物被賦予了靈魂,不僅不能為先人帶去應有的作用,反而會折損陰壽。
亡者事,某種意義上來說比生者更為複雜難言。
“給小孩用的?”
老人折好報紙,從櫃台下拿出一個黑色的布袋,將尋安所選的東西一樣一樣地裝進去。
尋安沒有吭聲,老道士沒有明說這些東西是給誰用的,但提到玩具,而張曉曉養的又是小鬼,那自然而然也只能是超度時給小鬼準備的。
其實小鬼一旦養成,早已泯滅了良知和純良的本性,尤其是怨氣極重的小鬼,就算給它們燒一整座遊樂園都沒用。
“一共三百一,只收現金。咱們也算有緣,孩子嘴饞,你再去挑一樣吃的一並帶走吧,就算老夫積個德。”
店主裝好後,又指向尋安身後的紙扎貨架,示意尋安再選一樣。
尋安也不推脫,隨便選了一樣,付了錢就直接帶著三人離開。
“這麽一點東西竟然要三百塊?”
小財迷彌巷覺得他們又被宰了,剛想回去找老頭開個收據。
一扭頭,卻發現方才還掛著燈籠,門前倚著紙扎人的店鋪眨眼間就融入夜色,大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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