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大漢聞言,猛地在案上拍了一掌,古琴頓時飛離了琴案,右手虛空一點,做了個撫弦的動作,隨即左手迅速撥動,“既然如此,你且聽好了。”
孟近竹緩緩坐在了大漢對面的矮凳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仿佛真的聽到了琴間發出的樂聲。
別看黑臉大漢生得粗獷,誰知他的十指竟然柔若無骨,忽而向上挑起,忽然用力拂掃,忽而指尖輕輕撥動,忽而指腹輕撚……整個人仿佛與古琴融合成了一體。
那古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卻始終懸浮於空中。
大漢也始終跟隨著古琴移動的方位,步伐絲毫不亂。
孟近竹忽喜忽悲,時而閉目傾聽,時而側首沉思,完全沉醉其中。
辰玉在他身後不遠處,看到如此情景,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那個彈琴的大漢已經夠讓人奇怪了,想不到公子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天下竟有這樣彈琴的!”
“所以就有這樣聽琴的。”
“我怎麽啥都沒聽到。”有人使勁掏了掏耳朵,“你聽到了嗎?”
“我還以為我聾了呢,原來你也沒聽到。”
圍觀的人群沒有一個人聽到任何琴聲,於是你一言我一語,一時是議論紛紛,都不知他們在賣弄什麽玄虛。
“定。”黑臉大漢忽然大喝一聲,那古琴好像會聽話一樣,輕輕落在案上。
孟近竹拍手讚歎道,“聽了先生這一曲,晚輩神遊身外,仿佛遊歷了一趟蓬萊仙山一般,頓時生出一種出世之感,果真是大音希聲啊。”
黑臉大漢哈哈大笑起來,“接著。”
那古琴如離弦之箭,便衝孟近竹直飛了過來。
孟近竹手臂輕舒,一拍一按,穩當當的將琴接住,隨手把裝銀子的袋子扔給了大漢。
大漢笑道,“方才如此雅趣,彼此盡興,你卻無端端的弄一袋銀子來,豈不是大煞風景?”
“只因晚輩俗世間還有許多未了之事,所以不能免俗。”孟近竹將琴輕輕放回案上。
“好好好!”黑臉大漢連說三個好字,將那一袋銀子拋到空中,隨後下起了一場銀雨。
眾人紛紛撲上前去,撿拾地上的銀子。
孟近竹隻覺眼前一陣光亮,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趕緊低下了頭,等他抬頭看時,大漢已經不知所蹤。
“辰玉,去前邊的街巷裡買些乾柴來。”孟近竹對一旁呆若木雞的辰玉說道。
“諸位父老鄉親們,這些銀子是我的這位朋友送給大家的,希望大家能夠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孟近竹心想反正銀子已經裝進了你們的口袋,索性再賣個人情給你們好了。
“公子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善人。”人群中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公子,柴火來了。”辰玉扛著一大捆乾柴擠了進來,“不知公子要拿它來幹什麽?”
“把這些乾柴給點燃了。”
辰玉不知道孟近竹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但對他的話向來是不折不扣的照做,因此立刻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在乾柴堆上生了火。
忽見孟近竹跳上琴案,高聲喊道,“這無弦琴雖好,但玩物喪志,終究不適合咱們這些讀書人。”
說完將古琴高舉過頭,哢擦一聲,將它折成了兩截,扔進了火堆中。
“公子!?”辰玉喊了一聲,想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了。
剛剛那個黑臉大漢將一萬兩銀子撒了,送給了這些圍觀者,現在孟近竹又把這把名貴的無弦琴當柴火給燒了,一切都來得那麽突然,這個世界簡直是太瘋狂了。
“這……這簡直就是在煮鶴焚琴嘛。”
“哎,實在是太可惜了。”
“暴斂天物呀。”
人群中一片歎息聲,大家都以為孟近竹瘋了。
“各位父老鄉親們,晚生姓孟名近竹,這是在下的詩文,請各位多提寶貴意見。”孟近竹說完,挨個的將詩文塞進圍觀者手中。
辰玉似乎悟到了什麽,也跟著他一起發放起了詩文。
不一會,上千份詩文全部發放一空。
“好,這個句子真是太妙了。”
“想不到他年紀輕輕,文風卻如此老辣。”
“沉鬱頓挫,音韻鏗鏘,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人群中一片讚譽之辭。
“咱們走。”孟近竹揮了揮手,往外便走。
“公子,公子,辰玉實在是不明白。”辰玉追了上來,“既然這把琴這麽好,你為何非要燒了它。就算不毀了古琴,咱們也一樣能把那些詩文發給那些人傳閱呀。”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我的名聲怎麽傳得出去。”孟近竹輕輕一笑,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可是,可是這代價也太高了呀,公子,一萬兩銀子買這麽個虛無縹緲的名聲,值得嗎?”
“你幾時見過我做虧本的買賣?”孟近竹解釋道,“我這是為了過些日子的春試做準備呢。”
“以公子的才華,狀元不過手到擒來,又何必多此一舉?關鍵是還糟蹋了那麽多銀子。”辰玉想起一萬兩銀子來,想死的心都有了。
“辰玉,你呀,還是太單純,對世上的事情看得還不夠透。若論真才實學,我當然不會害怕與任何人同場競技,可是怕就怕有些人會走歪門邪道,那就令人防不勝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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