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有條不紊地做事,能讓謝枝雪覺得心靜。
但剛切完一個蘋果,謝枝雪的情緒又很突然地不適起來,而且這次隨著情緒不適一起來的,還有從前就會偶爾不定時造訪的暈眩感。
謝枝雪眼前暗了暗,這瞬間有些頭暈氣短,他下意識先放下了手裡有危險性的菜刀,又想要撐住面前可以借力的台面,結果卻不小心按到了一點菜刀的鋒利邊緣。
等這幾秒的暈眩不適過去後,謝枝雪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右手小指多了個傷口。傷口不深也不長,但還是出了點血。
看著小指上的傷,又看了看沾到一點血的菜刀邊緣,謝枝雪輕歎了一聲。
他打開水龍頭洗了下手,然後來到客廳裡,拿出藥箱,從裡面取出碘伏、棉簽和創可貼,出於謹慎考慮先給傷口消了下毒,再貼上創可貼。
不嚴重的傷口處理好了,謝枝雪又將藥箱收拾好、放回原處。
然後謝枝雪直接在客廳地毯上坐了下來。
廚房裡的菜刀、砧板和水果,他暫時不想去管了。放在靠近陽台處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他也暫時不想去動。
他需要安靜一會兒。
謝枝雪屈起腿抱著,下巴擱在膝蓋上,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不遠處陽台上的一處光影。
那光影受陽台上隨風而動的綠植葉片影響,也在跟著一起動。謝枝雪盯著看了會兒,開始覺得眼睛有點泛酸,於是他就將眼閉了起來。
因為還是白天,客廳裡采光又極好,所以即使閉上眼睛,眼前也不是完全暗下來的感覺,能感受到光的存在。
謝枝雪開始“胡思亂想”。
想光的穿透性,想初中時學過的有關光的物理知識,光的速度、反射、折射,又通過光想到了聲音的傳播,房間裡很安靜,但也能聽到風聲,比如風穿過綠植葉片帶來的窸窣動靜,可風本身是有聲音的嗎?
這樣稀奇古怪地想了會兒,謝枝雪平靜下來。他緩緩睜開眼,然後松開抱著小腿的手,撐在地毯上慢騰騰站起身。
起身不能太猛,不然容易頭暈。
站起身後,謝枝雪回到廚房,先將沾到了一點血的菜刀洗乾淨。
雖然傷到的是慣用手,但好在只是小指上有一個創可貼就可以應付的小傷口,並不怎麽影響行動。
——看,這就是一件好事,沒那麽糟糕。
將洗乾淨的菜刀放回刀槽中,謝枝雪又接著處理砧板。他剛剛突然暈眩不適時,正好剛切完一個蘋果,還沒來得及拿下一個水果,所以砧板上現在沒有其他東西需要收拾,而且也沒有沾到血,洗起來更方便了。
——第二件沒那麽糟糕的事。
切水果的砧板洗乾淨放回原處後,謝枝雪將剛剛拿出來準備做水果拚盤、只是洗淨但還沒來得及切的幾個水果,和切好的那個蘋果一起放到了盤子裡。
剛剛已經洗過了,所以不用再洗一遍,而且這些水果不切也能吃,沒必要那麽麻煩。
——第三件沒那麽糟糕的事。
謝枝雪看著盤子裡的水果,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緩緩吐出心口那股不舒服的氣。這麽快就能找出三件不算糟糕的事,所以當真沒那麽糟糕。
謝枝雪輕笑了笑,端起盤子準備離開廚房。
然而平時走慣了的廚房門口,明明那麽寬敞,謝枝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的,端著盤子往外走、卻突然撞上了門框。
手指夾在盤子和門框之間,吃了下疼,謝枝雪驟然松開了端著盤子的手。
瓷盤落地碎開,原本盛在裡面的水果混到了碎瓷片裡。
謝枝雪輕握著自己被門框擠壓到的手,垂眼看著地上的狼藉,心想……怎麽會這樣呢?
他是二十四歲,還有幾個月就滿二十五歲了,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怎麽突然好像連自理能力都失去了。
謝枝雪閉了閉眼,壓著心裡的氣,蹲下來準備收拾碎瓷片和水果。手落下之前,謝枝雪又想起來這樣容易受傷,萬一被碎瓷片傷到又得用一次藥箱,所以他再次慢騰騰站起身,拿來掃把和拖把,清理了廚房門口這一片。
這些做完,謝枝雪將垃圾拿出門,丟到了樓梯口的垃圾桶裡。
回到家中,謝枝雪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過了會兒,他伸手拿過手機,解鎖後打開通訊錄,界面往下滑,直到看到【裴珩玉】這個名字。
謝枝雪本來不想和裴珩玉有更多牽扯。
他不覺得懷孕期間看到裴珩玉,會是什麽讓人心情好的事情。
在謝枝雪原本的計劃中,如果幾個月後他還是死了、而孩子是順利出生活下來了,那他會在死前先將孩子托付給方瑜和應長亭,請她們幫忙送養。但萬一送養不出去,孩子也得有個去處,所以謝枝雪將裴珩玉的名字告訴了方瑜。至於那之後這些人的故事又會繼續如何發展,謝枝雪不在意了,那時候他都死了,還能管得上什麽呢?
但如果他沒有死,那不論孩子最後有沒有順利出生,裴珩玉都不會有機會知道這件事。謝枝雪不想有那麽多的牽扯,他喜歡簡單一點。
——這是原本的打算。
可是在今天這一刻,謝枝雪的負面情緒前所未有的重,他突然很想拉一個人“共沉淪”。
與其一直麻煩方瑜陪著他,不如讓裴珩玉和他一起焦慮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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