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審閉上眼,掀袍跪下,“臣願以死謝罪。”
在知道季閔嶼失明的當時,顏審就如同現在滿朝官員一樣,只知道呆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然而在顏承霽發話之前,季閔嶼伸出手,手指落在顏審的盔甲之上,“那日你並未跟在朕的身側,何罪之有。”
他微微一笑,“你說呢?顏卿。”
顏審不禁驚訝地抬頭。
不光是他,群臣無不心中震驚。
季閔嶼雖然說的隨意,但言下之意卻已經是要讓顏承霽向他低頭。
時隔多年,季閔嶼對顏承霽的面貌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隻隱隱約約記得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
然而在顏承霽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還是不難想象出這人的清雋俊秀,“陛下說的自然在理。”
只是這清冷的聲音總感覺隱藏了一些什麽。
季閔嶼沒有在意,轉身朝所有官員說道:“今日朕不便上朝,朝會便由顏卿代替朕處理,還望眾卿體諒。”
說完便伸出手準備讓近侍帶自己回寢殿,但是顏承霽卻看了一眼那個近侍,“今日並無大事,待陛下身體好起來再說也不遲。”
近侍看著顏承霽的顏色,只能停在原處,季閔嶼抬起的手便落空了。
心裡明白顏承霽的權利要比他想的還要大。
“可惜,朕的眼疾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起來的。”
顏承霽勾了勾嘴角,“鄉野郎中的醫術自然比不過宮中太醫,還請陛下先讓太醫把一把脈再下定論。”
季閔嶼就知道顏審定會寫信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送給顏承霽。
但他現在不是那麽好應付的。
轉而朝顏承霽伸出了手,“那就勞煩顏卿帶朕前往寢殿。”
看著眼前遞來的手,顏承霽露出一抹微笑,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季閔嶼的手心,“微臣領旨。”
這時陶易忍不住開口,“陛下三思。”
他對顏承霽並不放心。
“三思?”顏承霽轉過頭來,雙眼緊緊盯著陶易,“本官敢說,如果可以,願意將自己的雙眼換與陛下,大司馬您呢?”
“微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天地日月可鑒!”
顏承霽冷笑一聲,不與他爭辯,隻側身看了一眼殿外的近侍。
尖細的聲音立即響起,“無事退朝。”
季閔嶼聽完兩人的對話,沒有什麽反應,陶易他知道,忠心耿耿世代忠臣,但是顏承霽?
他隻覺得這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從這個人嘴裡說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
然而陶易根本無法抗衡顏承霽。
這個人隻用一個示意,無人敢忤逆他。
顏承霽扶著季閔嶼從處理朝政的宣明殿出來,一路往寢殿永延殿走去。
朝臣不可踏入后宮半步,之前顏承霽確實沒有進來過。
但是現在他所過之處,宮中侍衛宮女依舊都低頭不敢直視。
季閔嶼看不見,但是依舊能能感受到一種緊張的氣氛。
到了永延殿,太醫已經提前在這裡候著,看見兩人忙跪下行禮,“參見吾皇,參見丞相。”
說完卻不敢有什麽動作,等著丞相發話。
顏承霽盯著季閔嶼看了一會兒,才出聲說道:“還請陛下恕罪。”
季閔嶼還不知道他要自己恕什麽罪,就感覺他又走近了一些,伸出手解下了他眼前的白緞。
緞條掉落在地,露出了一雙無神的雙眼。
季閔嶼轉過頭來,想要看向他,但是眼前的黑暗讓他只能與顏承霽的視線錯開,“可還滿意?”
顏承霽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眼神深沉,看著季閔嶼的眼睛久久不語。
等的不耐煩了,季閔嶼問向地上跪著的人,“是太醫院的哪位太醫。”
“微臣紀將。”
“紀太醫。”季閔嶼點了點頭,朝他伸出了手腕,“你要知道,宮中不養吃閑飯的人。”
紀太醫身體一僵,看了一眼顏承霽,默默跪著上前把上了季閔嶼的脈。
過了片刻,他又站起身子,端詳了一下季閔嶼的雙眼,然後朝顏承霽搖了搖頭。
顏承霽卻當做沒看見,“太醫有話可以明說。”
紀太醫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隻好說低頭說道:“陛下身上有多處外傷,敷上太醫院的金創膏,數日便可恢復,至於雙眼,恕微臣從脈象來看,並無什麽大礙,很有可能是暫時的,待微臣開幾幅方子陛下服用一段時間,再看療效。”
太醫都看不出來,那就是系統的原因了。
季閔嶼捂住頭,有些頭疼,“下去吧。”
“微臣告退。”紀太醫起身離開。
季閔嶼手下動作停了一下,“不知丞相還有何事?”
顏承霽垂下眼睛,“望陛下保重龍體。”
“自然。”
等顏承霽走後,季閔嶼才放松下來。
“顏承霽……”
他念了一遍這個對自己已經有些陌生的名字。
短短半個時辰的事,他就已經發現了整個宮中全部都是顏承霽的眼線。
要與他爭個高低,不是簡單的事。
他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思考了很久,才睜開眼睛。
“來人,更衣。”
顏審找到他之後,因為擔心還有刺客留守,便請他坐上馬車趕回京中,季閔嶼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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