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害怕。時辛推測這些學生起碼已經經歷過有人當眾違規的場景,清楚地知道違規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否則早該因為這些超乎常理的東西而發出質疑了。
越是這種情況,時辛越得冷靜,這裡只有他一個大人,而且看明橋的意思,顯然已經很放心地把教學樓的戰場交到了他的手裡,他必須找到線索,配合明橋救所有人出去。
時辛深吸了口氣,握緊手裡的筆,把目光重新投向桌上的卷子。
重複做一套題的意義不大,但錯題另當別論。如果再做一次卷子是為了讓學生改錯,那多次重複絕對是為了保證最後能得到一份滿分的答卷。
可其他科目還好,語文這種主觀題佔了大頭分數的科目,想要拿滿分堪比登天。
時辛對照著自己上一份卷子,把對的都重新抄到新的卷子上,只剩下上一次考試時沒想起來的一句文言文,選錯的一道選擇題,以及最後的大作文。
這次的時間更加充足,但時辛想不起來的文言文現在還是想不起來,他也沒打算再花大把時間浪費在一道選擇題上,隨便蒙了一個和上次答案不一樣的選項,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了作文上。
作文題目是美國心理學家愛德華·李·桑代克的餓貓實驗。
貓在迷籠中不斷地嘗試、不斷排除錯誤,最終學會開門出來取食。【注】
第一次做的時候還沒有感覺,但當時辛再次拿到這個作文題目,才驚覺這隻桑代克的貓和他們現在的情況有點類似。
這場考試更像是餓貓實驗的簡單版。學生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即拿到滿分,再經過不斷的考試試錯,最後一次考試就能用最短的時間得到正確答案。在此過程中,判卷人給出分數以及明確的錯誤提示,大大降低學生的試錯成本,簡化難度。
時辛列了一個表格,對比實驗和這場考試。
如果他是出題人,考這道題是為了什麽?他想要要看到什麽答案?
考慮到初中學生的知識水平,判卷人必然不會期待有人贅述心理學或者教育學的專業知識。
再結合明橋工作牌背後提到的實驗。
時辛手裡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
老師們在進行一項類似餓貓實驗的實驗,學生就是實驗對象,做實驗的人會希望聽到自己的餓貓評論這場實驗的好壞,以及如何改進嗎?
不。
往簡單的地方想。
時辛猜,他們最想聽到的,大概是餓貓親口告訴他,這場實驗是怎麽樣走向成功的。
卷子第二次被收走時,時間已經轉到了中午十二點整。
副監考蘇珊抱著收走的卷子走了,而明橋還留在教室裡。他坐在講台旁邊的椅子上,看似在閉目養神。
教室很安靜,即使已經結束考試,不能說話那條規則的前提條件已經失效,也還是沒有一個學生發出聲音。連續兩場考試蹉磨了他們的大部分精力,多數人都饑腸轆轆地倒歪在座位上。他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也沒有人試圖想從這個教室出去。
時辛思索片刻,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教室前面試探著拉了一下門,沒開,和他預想的結果一樣。所以不是學生不想出去,而是他們已經嘗試過並且失敗了。
他看了眼明橋,對方還是那副模樣,閉著眼睛抱著胳膊板正地坐在椅子上,不為任何動靜所動。
於是時辛膽子大了點,上去撩起明橋的一撮頭髮,在指尖繞了兩圈。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
明橋突然睜眼,冷肅地看向時辛。
時辛對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睛,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但他沒走,反而輕聲問道:“我違規了嗎?”
明橋明顯停頓了一下:“沒有。”
“那您要懲罰我嗎?”
“沒有違規,就沒有懲罰。”
時辛眨眨眼,問:“怎麽樣才算違規。”
明橋沒再回答他。
時辛不甘心地又問:“規則是什麽?”
明橋還是沒說話,甚至乾脆把頭別過去了。
也許是單純的不想理他,也許是回答了就會違反那條“不要幫助學生”的規則,時辛沒有從明橋這裡得到他想要的,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十分鍾後,蘇珊提著四個大塑料袋進來,裡面裝滿了盒飯。時辛看見他先給明橋放了一盒,才開始給下面的學生發。
他自己也拿到一盒,是西紅柿雞蛋蓋飯。
自從上次在餐廳吃了一頓明橋做的飯之後他們就再沒吃過這麽正式的午餐了,平時吃多了方便麵和小麵包,現在吃一碗大米飯渾身都舒坦不少。
時辛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回想剛才明橋的反應。
他像個沒感情的機器,跟自己的對話也會自動規避一些敏感的問題,類似一種電腦設定好的程序,做他應該做的,說他應該說的,但也沒有更多了。現在的明橋完全是一個npc該有的樣子,哪怕那個副監考蘇珊都比明橋更有人氣。
時辛心口一陣發酸。
明橋總是擋在所有人面前,用一副清瘦的身板支撐起了一切,以前是,現在也是。
他使命感和責任感已經強到一種無人能及的境地,他對這個職業的赤忱足夠撼天動地。
時辛把剩下的飯囫圇吃完,再次走上講台。
明橋的盒飯還有一半,他吃飯很慢,平時就是細嚼慢咽,哪怕成了npc也自動保留這樣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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