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陽是當朝太尉穆國烈之子。
太尉乃三公之一,掌管軍政事務,掌握軍權,能直接調動齊國所有將士。身為他的兒子,穆陽卻是從最底層做起,靠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爬到中郎將的位置的。
他和戰士們關系情同手足,在晏承書插手軍糧的事情之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家因為吃不飽,敵人來襲,只能勒緊褲腰帶上戰場。
悍勇的齊國士兵何曾有過那樣不堪一擊的時候。
弟兄們臨死前就躺在他的身側,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還笑著呢喃:“我好像聞到了飯香味,娘,孩兒回家了。”
穆陽對晏承書沒有半分好感。
為了要糧,穆陽不遠萬裡從邊關趕回來,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家裡告知穆國烈已經昏迷了多日的消息。
晏承書早已把控了朝堂,上上下下全是他的眼線。
穆陽不過前腳踏入家門,後腳便收到欽天監傳召他入宮的消息。
一個堂堂八尺男兒,汗血功勞打下來的中郎將,竟然被晏承書用那憑空捏造的天象送到了后宮!
要不是他破釜沉舟,找到那時在眾人眼裡還只是個傀儡的齊燁連手,神不知鬼不覺將晏承書的權力收回來,他怕是真會被晏承書按著頭和齊燁一起入了太廟祭祀!
只是他的速度終究是慢了半拍,晏承書這個狗官,為了他自己的榮華富貴,竟然和烏國勾結,假傳聖旨讓邊關將士帶著百姓退守康州。
偌大郢州,泱泱國土,竟然被烏國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手裡。
這等奇恥大辱,所有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穆陽豈會對晏承書留有一絲善意!
中毒死去只是活著的懲罰,按照軍中的規矩,這樣的狗官,還要被掛在城牆上,曝屍三天,以儆效尤!
穆陽冷漠看著晏承書倒在血泊裡的樣子,沒有阻止太醫的醫治。
當初,齊燁給晏承書選了兩種死亡的方式。
一種是凌遲處死,另一種,就是給他服毒,從身體內部腐爛到外面。
穆陽選了毒藥。
凌遲處死最多痛苦一天,但醉生夢死,可以讓晏承書起碼十五天生不如死。
這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喝完了一整壺,可不要現在就死了。
*
被叫來的太醫是齊燁信得過的人,知道齊燁不少動作,但看到昔日權傾朝野的晏承書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身邊還有站著一群人高馬大的近衛軍,也是多少有些心驚。
他替晏承書把過脈,從藥箱裡拿出一顆保命丹藥,就著晏承書這裡的茶壺倒水化開,按著穴位,給晏承書灌了下去。
他還有些驚喜,時間緊迫,他還以為只能弄點茶水化藥,沒想到竟然是白水。
做完這一切,他恭謹垂手向齊燁行禮:“微臣叩見陛下,晏丞……暫時已無大礙,要是有什麽要問的,微臣可以施針將他強行喚醒。只是他體內奇毒微臣無能為力,強行施針,醒過來用不了多久,怕是立馬就會氣絕身亡。”
“先把命給他吊著。”,齊燁平複了氣息,看著一直倒在地上的晏承書,擺手讓近衛將他送回床上:“別讓他中途再染上什麽病死了,十五天,朕要讓他一天不少地活著!”
語罷,齊燁甩袖離去,沒再回頭看一眼。
穆陽腳步亦未停,跟著齊燁朝外走去。
兩人行至禦花園,穆陽突然開口:“陛下有別的打算。”
他語氣篤定,沒說齊燁哪裡不對,但齊燁聽懂了穆陽的意思。
齊燁很欣賞穆陽,這是他這麽多年來,少見的、能跟上他思維的人。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這輩子只能當個傀儡的時候,穆陽劍走偏鋒找上他,拋出橄欖枝。
所以他不介意向穆陽透露自己的想法。
齊燁將自己發現的所有違和的地方通通告訴了穆陽。
末了,他道:“晏承書究竟在想什麽?他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
似在問穆陽,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甚至還有更多的話,就在嘴邊,卻不知道如何去說。
如果晏承書真是早就知道了他們私底下的動作,又怎麽會毫無防備地喝下鴆酒?
但即便不知道,他在察覺到自己中毒之後,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求生,反倒趁自己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將一壺酒都喝了。
他在求死,他為什麽求死?在他眼裡,他還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他憑什麽死?
齊燁望著天空,此時的陽光比起之前來得更加明亮,少了幾分溫暖的金色,卻能驅散更多陰暗,就好像能將世間所有秘密都攤開在所有人面前一樣。
那麽晏承書呢,他還藏有什麽秘密?
穆陽也沉默了,他比齊燁更加抽離地了解一切,並沒有太大實感,但他能本能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會因為什麽原因,在發現自己被下毒之後,不做任何掙扎,主動求死?
他將權力捏得那樣緊,一呼百應,將齊燁當作傀儡一樣控制了將近十年,到生死關頭,竟然直接放棄了,他心裡一點要和齊燁叫板的想法都沒有嗎?
兩人目光對視,紛紛察覺到其中怪異。
穆陽垂眸,突然問起一個新問題:“禦史大夫曹禺,陛下打算什麽時候處理?”
提起曹禺,齊燁也短暫放下了晏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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