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巧就偶感風寒?
陸川延略一挑眉,為避免打草驚蛇引起懷疑,沒有強求:“也罷,那你叫個唱得最好聽的來就好。”
老鴇忙不迭應下來,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陸川延趁此機會, 好好地巡視了一遍室內擺設,照舊沒發現任何名堂。
不過看著老鴇如此熟練地將他引進來, 顯然這個廂房平時接待客人不會少,應該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問題只能出在人身上了。
胭脂水粉特有的香氣由遠及近, 片刻後, 一位圓臉綠衫的漂亮姑娘懷抱琵琶, 怯生生地坐到了陸川延面前。
她剛接客不滿一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氣宇軒昂天潢貴胄的貴客,一時間心口砰砰直跳,不敢抬頭去看,只能低頭,忐忑地抱緊了懷中琵琶。
“姑娘叫什麽名字?”
姑娘輕聲細語地回答:“奴家名為碧波。”
陸川延又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不著痕跡地讓眼前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放松下來之後,才假似不經意地問:“你在醉香閣中幾年了?”
碧波回道:“奴家自幼被父母賣入閣中,已經待了十年有余,只不過先前一直在學曲兒,近年來才開始出來接客。”
這個客人雖然氣派威嚴,問話時的語氣倒也還算溫和,所以碧波並不是特別害怕他,問話也回答得積極。
陸川延指節輕輕叩叩桌面,狀似不經意道:“如此說來,你在閣中也算半個元老級的人物了。”
碧波被這句似誇讚似調侃的話惹得臉頰微紅,柔順地低下頭去:“元老談不上,只是奴家也算對閣中姐妹了解甚多,大人若是對哪個姐姐的生平感興趣,奴家也能告知大人一二。”
許多客人叫不起花魁之流作陪,便會點上一些不甚出名的姑娘,拐彎抹角地通過她們來打聽花魁的生平技藝,也算正常,碧波看起來像是早已習慣。
陸川延挑眉,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歪打正著,正好方便他順著話往下說:“原來如此。那不知姑娘對飛雲可有幾分了解?”
“大人說飛雲姐姐?”碧波恍然,隨後不待陸川延詳細詢問,便自覺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飛雲姐姐是一年前來我們醉香閣的。她長得很是漂亮,又有一把婉轉黃鸝的好嗓子,很快就成了紅人,就連當朝右丞都愛聽她的曲兒,月月都來呢。”
一年前才來。
陸川延故作歎息道:“我有幸見過飛雲姑娘一次,只是她當時戴著面紗,看不清楚容貌,也不知是個什麽漂亮法。”
碧波抿唇而笑,素手輕輕拂過琵琶,帶出一連串的滑音:“大人可知,有句詩為猶抱琵琶半遮面?正是要讓客人們看不清楚,才最美呢。”
陸川延並不太能懂女子的小小心思,暫且將這個問題拋到一邊:“那她的曲,你可會唱?”
碧波似乎經常被人問這個問題,回答得很快:“回大人,奴家會唱的。飛雲姐姐的曲兒每首都是招牌,每次她出了新詞,我們都是要一首不落地跟著學的。”
陸川延一臉恍然,又問:“可會寫字?”
碧波不明所以地點頭:“奴家會寫。”
得到肯定的答案,陸川延從懷中取出枚足赤的金元寶,沉甸甸地往眼前的桌上一擱。
金子在燭光下反射出金燦燦的光,有一種財富的美。
碧波哪裡見過這麽大的金子,一時之間眼都看直了。
她吞了吞口水,艱難地將視線從金子上移開:“大人……您這是何意?”
陸川延也不再拐彎抹角,乾脆地說出了早準備好的理由:“姑娘可否為我將飛雲姑娘作過的詞曲全部寫於紙上?飛雲姑娘平日裡難見一面,我便讓府中姬妾都學會她的詞曲,日後想聽便可隨時聽了。姑娘寫完,這錠金子便是姑娘的。”
碧波暗暗咂舌,想不到飛雲姐姐還有這等豪爽癡情的客人,一時之間頗為羨慕。
只可惜她不在,反而讓自己佔了便宜,於是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自然可以,左右這些曲子已經傳唱頗多,想來飛雲姐姐也不會在意。”
陸川延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臉上笑意一閃而過:“那就勞煩姑娘了,若是能在今晚摹完,那便再好不過。”
碧波立即懂了他不著痕跡的催促,笑道:“這是自然,大人且放心吧。”
將琵琶放於一邊,她便接過紙筆,便開始按照記憶,將飛雲作的詞一首一首工整寫於紙上。
邊寫,心中便暗暗腹誹:接客接多了,當真是什麽客人都能遇上。
只是這位客人當真出手大方至極,只是寫上幾首詞曲便能得這麽大一錠金子,真是天降的餡餅。是以碧波寫得盡心盡力,她也算頭腦靈活,每首詞曲都記得頗為清楚。
待到寫完第一首之後,碧波便換了張紙寫第二首。陸川延將已經寫完的那頁拿過來,從頭到尾讀了兩遍。
無甚異樣,看起來確實只是一首朗朗上口的好詞。
陸川延將這一頁紙收好,打算等回去之後再慢慢研究。
再抬頭時,他身形忽然一頓,不著痕跡地看向雕花木門。
習武之人,對周邊環境變化都極為敏銳。
這醉香閣乍一看還是熱鬧如常,但卻有幾道未知的暗影不著痕跡地滲入其中,如鹽溶於水,頃刻間便不見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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