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抬眼看向年輕俊美的掌權者,雖然頭髮與胡子都一片花白,但卻精神矍鑠,一雙眼不顯山不露水,並無半點被年輕人冒犯的不快,反而笑呵呵的:“定遠侯當真直爽,那老夫也不打太極,有話直說了。”
別人都叫陸川延攝政王,只有陳路始終堅持叫定遠侯,不知是什麽緣故。左右陸川延對兩個稱呼都不怎麽在意,便也隨他去。
“如今別人都當定遠侯覬覦皇位狼子野心,老夫可不這麽覺得。若論忠心,定遠侯稱第一,便無人敢稱第二。”
陳路這話一出,陸川延頓時一愣,卻也有種意料之內的感慨。
果真沒騙過他。
不過陸川延也算是有所準備,原本備好的話鋒頓時一轉。
“右丞果然耳聰目明,瞞不過你。在其位謀其政罷了,趁本王尚居此位,若能借此機會幫陛下肅清掉諸如劉家之類的別有異心之人,那便再好不過。”
頓了頓,他語氣略微抱歉:“說到肅清阻礙,先前見右丞頻頻於劉家青樓中飲酒賞樂,恐閣下與劉家有所牽連,故而假意試探一番。”
“只是如今看來,是本王誤會在先,誤解了右丞為人,還沒來得及同右丞告罪。”
陳路笑容不變:“這是哪裡話,定遠侯一片赤膽忠心日月可鑒,對老夫懷疑亦是理所應當。怪隻怪老夫之前未曾發覺那劉湛竟有如此禍心賊膽,當真是失職至極,罪該萬死。”
語氣懇切自責,說得好像栽了個大跟頭的人不是他一樣。
“只是……尚居此位?定遠侯此話何意?”
陸川延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複又放下:“右丞真是貴人多忘事。本王當年在先皇病床前,與先皇有過三年之約,記得當時右丞似乎也在?”
右丞一雙老眼微微睜大,語氣訝異:“自然記得,只是先皇當年說的是三年之期若至,定遠侯便可自行去留。莫非定遠侯如今的意思是……”
他適時停下了話頭,輕輕拍了自己的老臉一下:“當真是老糊塗,多嘴了。”
以往如此危險的話題,謹慎如陳路是絕不可能接的,可見他如今確實有幾分心浮氣躁。
陸川延心中有了底,面上卻不顯,隻微微一笑:“右丞無需顧忌那些,本王對右丞的忠心再清楚不過。日後本王辭官歸隱,還需右丞輔佐陛下左右。”
右丞仍像是回不過神來:“定遠侯當真要在陛下年滿十八時辭官歸隱?”
“這個自然。”陸川延笑意略淡,沉聲道,“本王也算是盡心盡力鞠躬盡瘁,只是陛下聽信奸人讒言,始終對本王事事防備,前些陣子還公然叱責本王居心不良,圖謀皇位。”
“這種日子當真是過倦了。陛下十八歲生辰宴當日,便是本王告老還鄉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聞到一種快要結束的味道!
第46章 被偷親到的攝政王
““——陛下十八歲生辰宴當日, 便是本王告老還鄉之時。”
太液池旁,涼風陣陣。謝朝極目遠眺,卻無甚心思欣賞初夏美景。
鴛鴦出雙入對, 好不自在, 卻在靠近岸邊時,被岸上的人周身冒出的鬱鬱黑氣嚇得各自飛逃。
他的臉色明滅不定,時而如烏雲壓頂, 時而如風雨晦冥,使得身后宮人心驚膽戰地低下臉, 唯恐觸了天子霉頭。
被暗衛呈上案頭的那句話便如一根刺, 明晃晃地梗在了少年天子的心口。
盡管陸川延早已同他知會過,要在右丞眼前演一出戲, 必然會演得以假亂真才行;但每次聽見陸川延表露出離開之意,恐慌與無力感還是會從謝朝心口滿溢出來, 讓他通體生寒,手腳冰涼。
王叔到了現在還把自己當作疼愛的後輩,對他而言,離開羽翼漸豐的後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自己一直裝著可憐搏著同情,才讓他次次心軟,勉強同意了多為後輩保駕護航一段時日。
可謝朝早已不再把陸川延當作長輩,而是想徹徹底底地佔有他的全部身心。
雖然謝朝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後, 這段時間一直盡力試著讓陸川延轉變對自己的態度,但是顯然收效甚微。
王叔當真是遲鈍異常, 硬是沒有感受出他明裡暗裡的撩撥,始終清心寡欲, 坐懷不亂。
同床共枕這麽長時間, 要不是晨醒時能感覺到某處的存在感, 他簡直都要懷疑對方不行了。
難道王叔當真對男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思及此處,謝朝隱隱挫敗。
但是要讓他眼睜睜看著王叔去與女子歡好,那也絕無可能。
一想到陸川延日後會對其他女子淺笑垂首,會與她同吃同住,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做夫妻之間的親密事,謝朝的心臟疼得厲害,指甲深深掐進肉中,連眼珠都泛出了隱隱的血紅色。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偏執而決絕的神色一閃而過。
……若是王叔一直接不到自己的暗示,那便只能清楚明白地剖出真心來給他看了。
到時候王叔驚怒也好,抗拒也罷……
他驀地負手轉身,大步朝著乾清宮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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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川延對小狼崽子陰暗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與右丞的虛與委蛇終於結束,他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想要與老狐狸談判,就必須做到滴水不露——幸好目前看來,結果是好的,右丞應當是姑且相信了六分他即將辭官的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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