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
也許是林眠的表情太過一言難盡,小何又想起來什麽,連忙補充一句:“對了,這段時間還有一個護士在樓梯間裡撞見了鬼!”
“她半夜裡去上廁所,廁所不是離樓梯很近嘛,然後那護士就聽見樓梯間裡有皮鞋踩地的那種空曠回聲。當時她就很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過去看了一眼。”
“結果就看見一個長得很瘦很蒼白,背影像鬼一樣的男人,下樓梯很慢,像是遊魂慢慢往下飄。聽見護士開門的動靜後,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巧和護士對視上了。”
“當時那小護士腿都要嚇軟了,差點直接喊救命,但是一錯眼的時間,那個男人就不見了,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最詭異的是,回谘詢台的時候,看見電梯還停在住院部那層!”
重重喘了口氣,小何壓低聲音:“小眠哥你就說嚇人不嚇人吧!你在這裡住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晚上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他講著講著,反倒把自己嚇了個半死,隻覺得病房裡陰風陣陣,恨不得大力搖晃林Hela眠的肩膀,讓他注意自己的安全。
但小眠哥的反應卻和小何料想的完全不同。
他的眉頭緩緩蹙起來,但表情不像是被嚇到,反倒像是若有所思。
頓了很久,林眠終於回答:“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但不知道為什麽,小何總覺得他的小眠哥並不像是心裡有數,反而像是躍躍欲試,很想和那個鬼碰面一樣。
他今天是真的被醫院鬼故事嚇到了,待在林眠的病房裡隻覺得坐立不安,沒坐幾分鍾就匆匆告辭。
林眠沒留他,送走了小何後坐了片刻,照舊按照自己的作息洗漱完畢。
因為腦震蕩的後遺症比較難受,經常頭暈頭疼,所以林眠的藥物裡含有安定成分,能幫助他在夜晚享受到比較良好的睡眠。
今晚像往常一樣吃完藥,林眠很快關掉床頭燈,躺上了床,呼吸逐漸均勻平和。
夜色漸深,住院部徹底安靜下來,空曠漆黑的單人病房裡,只有他並不明顯的呼吸聲,和夜風吹起窗簾的簌簌聲響。
月光自下而上,慢慢攀爬上林眠病房的門,照出一道不知何時站在他病房外的陰影。
人影悄無聲息,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打算繼續站多久。
片刻後,房門從外面被慢慢打開,有人走到了林眠的床邊,陰影攏住了他靜謐的睡顏。
他低下頭,目光貪婪眷戀地在林眠臉上寸寸流連,落到那白紗布上時眼神一凝,接著慢慢溢出有如實質的心疼。
那眼神裡承載了太多太深重苦澀的情緒,但最後,他只是克制而顫抖地伸出手,蒼白細瘦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林眠的側臉,力道極輕,一觸即分。
——卻在分開的一瞬間,被林眠不容拒絕地一把抓住。
人影:“!!!”
房間燈光刹時大亮,林眠不太適應地半眯起了眼,手中力道加重,阻止了對方下意識的掙扎。
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指慘白冰涼,骨節突出明顯,幾乎瘦脫了形,即使掙扎也軟弱而無力,始終逃不出林眠的手心。
真的太瘦了。
心臟的某一角又開始泛酸,林眠終於徹底適應了燈光,看向那個停止掙扎、像是已經自暴自棄了的男人。
……江雲嵐。
這個名字歎息般地在他唇齒間碾過,無聲吐出,帶著逃脫不掉的宿命感。
對方確實瘦得厲害,西裝空空蕩蕩,難怪會被護士當作樓梯間裡的鬼魂。
江雲嵐垂著臉,林眠看不清具體表情,只在剛剛開燈時,與對方那情緒濃重晦暗的眼神交錯了瞬間。
於是隻敢在黑暗中暴露、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愛與痛苦便盡數顯形,讓他喉中發澀。
林眠暫且按耐下起伏的心緒,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打破了僵持的沉默,率先開口:“想不到小江董還有深更半夜來醫院做賊的愛好。”
江雲嵐放棄反抗,任憑林眠抓著自己的手,手指下意識微曲,似乎還想反手回握住林眠。即使在這種被當場抓包的時刻,他也貪戀著這極為稀少珍貴的肢體接觸,垂著腦袋,聲音沙啞而低沉:“……對不起。”
很乾脆地認了錯。
林眠意味不明地凝視他片刻,突然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手心裡的手指下意識一顫,江雲嵐唇角繃直,好半天才如實交代:“……六天前。”
“六天前。”林眠重複一遍,算算時間,恐怕江雲嵐在知道了自己車禍的事後,就立刻從A國飛到了C城。
他握住那嶙峋手骨的力道更緊,林眠的手心永遠是熱的,燙得江雲嵐整個人都要燒起來,卻心甘情願:“你不是在A國接受治療嗎?這麽急匆匆地飛回來,還怎麽治病?”
江雲嵐像是沒料到林眠會關心自己的身體,受寵若驚,嘴唇動了動,低聲道:“……我不礙事。”
相比之下,如果讓江雲嵐繼續留在A國,無法親眼確認林眠的狀況,恐怕他會因為憂心如焚而片刻不得安寧,讓本就極差的精神狀態雪上加霜。
像是之前幾天那樣就很好,他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與林眠共處一室,近在咫尺,甚至還能做夢般地重新觸碰到他的皮膚和體溫。
只可惜,夢總是短暫的,林眠發現了他。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