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切看上去按部就班,但祁渡的生活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波瀾不驚。
不知道是不是芯片的錯誤計算——人工智能總覺得,最近的艾諾克斯有些奇怪。
是的,奇怪。
艾諾克斯的態度其實還是和往常一樣,沒什麽特別明顯的變化,面對祁渡時顯得溫順而欣喜,那雙比紅寶石還要澄澈的眼珠像是永遠只能看見它一隻蟲。
但是,最近他受的傷似乎比之前多了許多。
當然,這種傷不是多麽嚴重的傷勢,很常見也很輕微。或者是跪青了膝蓋,或者是擦破了手肘,或者是大/腿內側因為沒有克制的動作而微微發腫……總之,都是一些對雌蟲來說,根本都算不上傷的傷。
如果稍微晚點放進修複艙,恐怕就要痊愈了。
但是就是這種從來不會被拿出來說話的傷處,短短幾天之內,卻全都被艾諾克斯指了個遍。
每當祁渡準備好休息的時候,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任務對象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似乎在忍耐著什麽痛苦。
這種情況下,祁渡自然是要詢問兩句的——然後就會被對方難以啟齒地指出那些很隱蔽的傷口。
既然他都說了,人工智能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於是就會使用出那招很奇特的吹氣大法。
只要對著傷處多吹幾下,艾諾克斯的痛感就會溢散無蹤,百試不靈。
但祁渡翻遍了蟲族的記載資料,都沒有找到相關的理論依據,最後只能在某幾條關於“雌父吹吹,痛痛飛飛”的俚語中推測,也許這是某種神秘且根深蒂固的心理暗示。
總之,人工智能相信了這句俚語,並且開始認真實踐,垂著眼對著傷處仔細地輕吹。每次艾諾克斯的反饋都是十分滿意,而且有時候似乎會有些過分滿意,以至於讓他產生一些奇怪的、難以遏製的身體反應,幾乎讓祁渡懷疑是不是發青期卷土重來了。
但確認他並不處於發青期之後,祁渡就很乾脆地停下動作,讓雌蟲自己解決問題。
對此,艾諾克斯也算是有苦難言,只能吃下啞巴虧。
後來,再有類似的情況時,他就言語委婉地拒絕了祁渡的吹氣建議,轉而表示隻用揉揉就可以了。
祁渡倒是一直都是無所謂的態度,按摩也是可以做到的,力道的把控也並非難事。所以慢慢的,他養成了在睡前詢問艾諾克斯是否需要按摩的習慣,在閉眼準備休息的時候,也會熟練地幫助艾諾克斯按按在他口中酸痛難忍的小臂或者是腹肌。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就是,仿生雄蟲的身體太容易犯困,經常按著按著,祁渡的芯片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限。
等再次睜眼時,往往已經到了起床的時間。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祁渡總是會躺在艾諾克斯懷裡,被白發軍雌摟得很緊,銀色長發親親密密地纏繞在他身上,而雄蟲的手掌也換了位置。
祁渡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怎麽會睡成現在這個姿勢。
難道是因為睡前幫助對方按摩了幾下,就讓它的睡姿變得奇怪了起來?
不過艾諾克斯看起來似乎對這個姿勢視若無睹,毫無不滿之意,每天清晨困頓地睜開眼時,甚至還會下意識將祁渡往懷中帶一下。
清醒過來後松開祁渡,他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和煦而體貼,讓蟲如沐春風。
人工智能的行動邏輯是:只要沒有任何一方受到新行為的干擾,那麽這種行為就沒有花費力氣改變的理由。
看起來他與軍雌都接受良好,於是祁渡也很快適應了這種天天在艾諾克斯懷中起床的日子。
終於,十五天之後,艾諾克斯的發青期徹底結束了。
從巴德口中確認了這個消息之後,祁渡本打算在第一時間回到科研所繼續研究,卻沒想到因為意外暫時逗留。
因為當天在寢宮中,祁渡見到了一隻險些被它忘記的雌蟲。
曾經是帝國中將,如今已經貴為帝國上將的皇帝親兄弟——愛德華.菲拉洛。
隔了二十年的時間,對方的長相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與祁渡記憶中那奄奄一息、苟延殘喘的模樣相比,說不上天差地別,也算是毫不相乾。
身穿軍裝的雌蟲俊美而意氣風發,肩膀上別著忠於帝國的徽章。那雙眼睛也同樣是紅色,但沒有艾諾克斯紅得那麽深邃,顏色偏淺。一頭黑色短發服服帖帖地收在腦後,看起來像一隻翱翔於空的雄鷹。
雌蟲的生命力是如此堅韌,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對方現在像是變了一隻蟲。
不過祁渡的面部識別技術還保留著,於是很快就平平呼喚出了他的名字:“愛德華。”
只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稱呼,對方卻表達出了最熱切的激動。沉穩的帝國上將一個箭步跨上前,一把緊緊握住了祁渡的雙手,熱淚盈眶地呼喚道:“閣下!我們等了您好久啊!”
不過這種過於失禮的行為很快在皇帝陛下陰森的注視下終止了。
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蟲,愛德華顯然已經被巨大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形象全無,好不容易才勉強找回了一點屬於帝國上將的冷靜,和祁渡兩蟲一起坐到了待客廳。
雖然現在的帝國是雌尊雄卑的制度,雄蟲地位低下;但與他的兄長一樣,在愛德華看來,普通的尊卑完全沒有資格束縛祁渡,他們兩兄弟唯一致以無上敬意的蟲也永遠只有祁渡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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