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遭受過難以想象的折磨,好在苦盡甘來,如今家庭美滿,也算是幸事。
祁渡道:“祝賀你。”
為人父母炫耀自己的孩子是天性,愛德華已經完全把注意力放到了這個話題上,賣力地推銷:“您想看看他們的照片嗎?都是很可愛的孩子。”
祁渡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於是愛德華立刻拿出了光腦,調出了自己的圖庫,很積極地為祁渡展示自己的兩個幼崽。
祁渡看過去,兩隻小蟲崽被身穿軍裝的愛德華扛在肩頭,看著鏡頭也毫不害羞,摟著愛德華的脖頸笑得很開朗。
長得有鼻子有眼,都是正常的蟲崽。
所以祁渡如他所願地讚成道:“確實很可愛。”
愛德華一聽這表揚更激動了,立刻繼續在圖冊裡不停往下翻,一張張給祁渡展示,祁渡也耐著性子一張張看過去。
而艾諾克斯則托著腮坐在他們身邊,目光悠遠,笑意柔和,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也許是提到了蟲崽這個詞,讓他想起什麽,目光偶爾會落在祁渡的側臉上,像是蜻蜓點水。
祁渡注意到了艾諾克斯在看自己,但它完全沒有在意。
隨著一張張照片切換過去,它看見了一張愛德華幫兩隻蟲崽洗泡泡浴的圖片,目光在兩隻蟲崽的蟲紋上停頓一瞬,問:“他們兩隻都是雌蟲嗎。”
愛德華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也沒有剛剛那麽激動了,語氣有幾分複雜:“對,幸好他們兩隻都是雌蟲……”
祁渡看向他,愛德華像是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衝著祁渡笑了笑,感歎道:“也許是做了雌父,心變軟了很多……雖然如今的社會地位是我們好不容易抗爭來的,沒有放棄的理由,但一想到如果生出了雄蟲幼崽,就覺得,他還不如不出生。”
不同於曾經重雄輕雌的雄蟲,絕大多數對自己的雌蟲後代不屑一顧,完全不在乎他們日後會遭遇什麽苦難,像是一個無情的米青子提供機器;
如今雌蟲雖然轉而佔據了社會主要地位,但他們作為孕育後代的那一方,並不會像雄蟲一樣心狠,大部分都本能地對自己三月懷蛋生下又辛苦孵化出來的幼崽抱有父愛,不分雌雄。
因此,在這種雌尊雄卑的社會背景下,如果生出了雄蟲,對蟲崽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雌蟲也並不願意誕下雄蟲幼崽,往往更傾向於生出社會地位高的雌蟲,再不濟亞雌也是可以的。
這還是人工智能第一次從雌蟲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很是新奇,那種屬於AI的刨根問底勁頭又生出來了:“這是你們絕大多數雌蟲的想法嗎?”
愛德華不解其意,仍然回答:“我沒有專門了解過,不過或許吧。畢竟都是自己的親生幼崽,心疼也是在所難免的。”
緊接著,祁渡平平問出驚世駭俗的問題:“既然這麽心疼後代,為什麽不直接提高雄蟲的社會地位呢?這樣一勞永逸,你們也不必再擔心生出雄蟲。”
“像現在這樣,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未必是好事。”
此言一出,愛德華的眼睛驟然睜大,下意識轉頭看向坐於一旁的皇帝陛下。
但出乎意料的是,被當面質疑了社會形態,艾諾克斯也沒有絲毫發怒的意思,似乎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讓愛德華也很快鎮定下來。
他後知後覺地想到,祁渡並非真正的雄蟲,問出這個問題,恐怕也沒有什麽質疑的意思,只是因為單純的好奇而已。
艾諾克斯換了個更加正式的坐姿,代替愛德華作出解釋:“事實上,您說過的問題,我也曾經考慮過。剛剛出生的雄蟲幼崽是無辜的,或許之前的雄蟲造成的惡果不該由他們來承受。”
頓了頓,皇帝的眉目嚴肅,中間夾雜著一絲無奈:“但現在的問題在於,雌尊雄卑這一套完整的制度體系已經推行了十幾年,如今的它越來越完善,也讓雌蟲成為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或許雌蟲們會舍不得自己的蟲崽生出來受苦,但如果出現任何一點社會形態倒流的苗頭,那這些軍雌就會瞬間暴/亂,因為他們絕不願意出現任何一點回到過去的可能。”
看了一眼在身旁默然的愛德華,沉默片刻,艾諾克斯最後道:“很遺憾,當年的我也是被仇恨所支配的一員,而現在的我卻沒有了改變的立場與手段。”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人工智能也可以理解。
它點了點頭,一如既往地在得到了回答後便不再過多糾纏,而是轉而繼續看照片:“這兩隻蟲崽長得並不完全像你,是更像雄父一點嗎?”
剛剛談論的話題太過沉重,現在祁渡主動轉移話題,讓在場的兩隻雌蟲都松了口氣。
愛德華不著痕跡地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立刻回答:“是的,他們兩個都有五分像我,另外五分則像我最喜歡的那隻仿生雄蟲,因為我的蟲崽正是我與那隻雄蟲結合生出的後代。”
出於某種類似於黑科技的原因,仿生雄蟲也可以孕育後代,這個祁渡也是知情的。只可惜這種核心機密並沒有握在蟲族手中,不然它也很樂意繼續研究研究。
或者說,關於仿生雄蟲的所有有效信息,其實都沒有被掌握在科研所手裡。
在聽到祁渡提出的疑問之後,艾諾克斯揉著眉,吐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雷蒙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