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林眠照舊沒有一丁點世俗的欲望,道過晚安之後,他很的呼吸快就平穩下來,側臉靜謐,胸膛起伏規律,像是已經睡熟了。
江雲嵐卻憋得實在辛苦,最後忍不住偷偷下床,去了趟衛生間自力更生一番,才算是勉強壓下了火氣,躺回到林眠身邊。
但他今夜睡得並不算安穩,已經有一陣子沒做過的噩夢不知為何,突然在今晚來勢洶洶。夢裡熊熊大火鋪天蓋地,而他被困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林眠微笑的臉被大火吞噬,瞠目欲裂,撕心裂肺。
從噩夢中驚醒,江雲嵐驚魂未定地坐起身大口喘息,什麽也來不及想,下意識去摸躺在身邊的林眠。
觸手卻只有一片冰涼光滑的被褥。
江雲嵐猛地扭過頭,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他僵硬在床,一瞬間,腦海中閃過某個可怕至極的猜測——
難道林眠已經在那場火災中去世了,重生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想?
理智尚未回籠,荒謬的夢境與冷酷的現實交錯糾纏,一時間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巨大的惶恐絕望之後,江雲嵐死死咬住打顫的牙關,強行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迅速翻身下床,想去找林眠。
但在拉開門的一瞬間,身後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問詢,讓他出門的動作硬生生停在原地:“……少爺?”
江雲嵐屏著呼吸慢慢扭回頭,窗邊站著一個修長的黑影,擋住了大半傾瀉而下的月光。對方似乎很疑惑,又重複了一遍:“少爺?你是有要緊事要出門嗎?”
林眠還在。
江雲嵐的心重重落回原位,驟然的脫力感讓他扶住門邊,才沒有滑落下去。
嘴唇抖得很厲害,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什麽聲音。那邊林眠像是也意識到了他的不對勁,疾步走過來扶住他:“少爺?你怎麽了?”
江雲嵐在碰到林眠的一霎那,就死死攀住了他的小臂,力道極大。
好半天,才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來話:“你……到哪裡去了?”
林眠聞言一愣,很快回答:“我一直在房間裡沒出去,只是剛剛坐在窗邊的地板上了,少爺應該是沒注意到我。”
頭腦終於冷靜下來,江雲嵐這才想起,臥室的床與窗邊留有一定距離,室內可見度又低,如果林眠坐在那裡,那他確實可能會看不見。
林眠把大少爺半摟半抱地帶回到床邊坐下,打開床頭燈,柔和的燈光瞬間傾瀉而下,驅散了黑夜中的魑魅魍魎。
江雲嵐手裡被塞了杯剛倒的熱水,看著林眠溫和可靠的側臉,終於徹底鎮定下來,有力氣問出第二句話:“阿眠……你怎麽不睡覺,坐在那裡?”
林眠聞言沉默片刻,微微偏過頭去,似乎有些不想回答,最後只是含糊其辭:“今晚不知怎麽,有點失眠。”
“失眠?”
江雲嵐握緊了杯子,自己的問題被拋到腦後,立刻追問:“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會突然失眠?”
林眠不和他對視:“今晚才開始,我也不知道原因,就是精神很亢奮,半夜醒了睡不著。”
頓了頓,他補充:“應該只是偶然。”
但前幾天江雲嵐一直睡得很沉,要不是今晚做噩夢,都發現不了林眠會半夜偷偷起床,所以他的話真實性存疑。
當著林眠的面,江雲嵐假意相信,於是關心地問:“那怎麽辦?阿眠需不需要吃片安眠藥?”
雖然安眠藥不宜過多使用,但是偶爾一次,應該問題不大。
默了默,林眠柔順答應:“好。”
於是就著熱水吃了半片藥,林眠又躺回江雲嵐的身邊。也許是安眠藥開始發揮作用,他的呼吸慢慢又平穩下來。
江雲嵐受驚過度,現在沒有絲毫睡意,指尖勾住林眠的一縷黑發,才勉強安下心,就這麽睜眼躺到了天亮。
第二天,江雲嵐調出了臥室裡的監控錄像,隨後不出意料地發現,林眠的失眠似乎是從兩周前開始的。
……差不多是在他們同睡的時間點。
江雲嵐攥緊指尖,幾乎是下意識地忽視掉了那種可能——
因為和自己同睡而失眠的可能。
監控錄像裡,江雲嵐睡得死沉死沉,懷裡抱著林眠的枕頭不放。林眠則一個人靜悄悄地下了床,或是坐到窗邊看月亮,或是開門去陽台上眺望遠方,在攝像頭的鏡頭中留下一個背影。
難怪他這幾天的白天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被江雲嵐問起來的時候還說是晚上睡得太飽,連帶著白天也犯困。
江雲嵐的指尖輕輕觸上屏幕中林眠的脊背,這才恍然發現:林眠似乎……瘦了。
背影比從前顯得單薄了一分,但不明顯,應該只有江雲嵐才能看出來。
但要是這麽繼續失眠下去,恐怕會瘦得更明顯,畢竟缺少睡眠對人體的損害極大。
怎麽就突然開始睡不著覺了呢?
江雲嵐拿著罪證去找林眠,追問真正原因。林眠承認了自己一直失眠的事實,但他確實也不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只是覺得晚上淺眠多夢,很容易醒。醒來之後就沒什麽睡意,又不好打擾江雲嵐,所以起來隨便走走。
至於為什麽瞞著江雲嵐:“怕少爺替我擔心。”
江雲嵐氣不打一處來,惱火地瞪著林眠,時隔這麽久,頭一次凶他:“身體出問題就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才對,一直瞞著我,拖重了不是更麻煩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