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知一個人的行程並不難,溫時最近都會親自去餐廳吃飯,而且坐在固定的喜好位置。如果連續兩日他沒有出現,大概率是出了遊戲。
甚至還能再精準一些,傀儡公會的會長有一個占卜道具,卜大事沒什麼用,測算近期有可能會發生的小事卻很實用。
他正興致勃勃謀劃時,酒店的客房裡,周小椿發出靈魂感歎:
「不要輕易占卜,會帶來不幸。」
溫時下副本前,周小椿以承受反噬為代價強行占卜了一回。
考慮到這份情誼,溫時專門約了對方見面,表示下高難度副本時可以來問自己借道具。市面上很難租借到一些高品質道具,風險太大,一旦玩家死了,道具會全部被遊戲回收。
周小椿占卜出來的線索是有用的,比起梅老闆的提醒要更加具體,然而在簡清嶸推出答案的前提下,基本沒派上太大的用場。
「希望運氣足夠好,能碰到可以開雙技能的副本,畢竟占卜這種事,有一半概率適得其反。」
溫時頷首:「別太悲觀,總有例外。」
龜人就是占卜界的一股清流。
兩人閒聊的時候,溫時收到了主持人的來信。簡清嶸無法從虛擬世界聯繫到他,只能靠主持人傳話。
看到內容時,他下意識一挑眉。
簡清嶸居然問遊戲要到了現實世界的一日自由行,重點還是帶著自己的家人們,對方這麼一行動,溫時反而不好太藉著黃金之城的事情興師問罪。
莫非他也找龜人占卜過,知道我要發火?
見說話到一半,人開始放空,周小椿伸手在溫時面前一晃:「發什麼呆呢?」
對於友軍,溫時回過神直言說:「剛計劃著最近回現實世界一趟。」
周小椿聞言來勁了:「你離天海市近嗎?近的話一定要去看看皮皮甕主題樂園,我聽朋友說裡面項目做得都很好,最近又新建了水上餐廳。」
皮皮甕主題樂園是裴鴻信公司的產業之一,開業後不久溫時就去過,那回還是和計元知一起。
「帶著不同的心情舊地重遊,是個好主意。」
溫時的聲音很輕,周小椿沒聽清,還在給他推薦項目。
寒暄半小時,周小椿準備離開,臨走前提醒了他一句:「去現實世界還是小心點,我聽我們會長說,最近情況挺緊張的。」
計元知動作太大了,簡直是公然揮鋤頭挖牆腳,完了還要在旺財銀行的行長臉上撒兩把土。
現在都在傳裴溫韋在這場針對銀行的行動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溫時微笑道:「我明天準備去主題樂園玩,你看著能不能把消息不引人懷疑地放出去。」
周小椿一愣,「啊」了一聲。
「君子有成人之美。」溫時笑得周小椿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倒是不難,」周小椿想了想,「可以借黑市人的口販賣信息。」
他走後,溫時重新聯絡主持人,寫信託他告知簡清嶸具體的見面時間和地點。
主持人很快回信:【你們是自己沒長嘴嗎?】
解除詛咒後,主持人的戰鬥力又回來了,沒過一會兒,溫時又收到來自對方不滿的抱怨。
【下一篇稿子就叫《瞎搞異地戀的後果》,你們兩個把我當什麼,電話筒嗎?】
溫時冷靜地回復了兩個字:【鵲橋】。
【……】
主持人停止了信件的狂轟亂炸。
靜坐在大床上,溫時認真思考其他可能存在的問題:「會不會迷路?」
一個陌生的世界,就算提前告知地名,簡清嶸也未必能找到。
很快溫時又放下隱憂,謝堂燕他們都去過,應該有經驗,再者遊戲恨不得簡清嶸活動範圍越小越好,說不定還會主動把他傳送到指定地點。
轉眼一天過去。
翌日十點不到,溫時準備好通行券,使用的瞬間熟悉的烈火焚身感湧來。
遊戲賺了玩家那麼多血汗錢也不知用到了哪裡,傳送體驗差到了極致。
「疼死了……」
周圍的一切扭曲消失,三個字尚未散開前,溫時身子重重一晃,青年的身影和窗外透進來的光線重合,很快消失在浮動的灰塵中。
・
天海市,皮皮甕主題樂園。
動感十足的音樂飄蕩在空氣中,穿人偶服的工作人員在大門口沖遊客招手問好。
今天是周末,遊樂園的客流量呈爆炸式增長,單是大門外買票的隊伍就宛若一條游龍,幾乎快要蜿蜒到很遠距離外的十字路口。
顧客一邊抱怨著人很多,一邊又在開心地拍照交流。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熱鬧真實的場面,剛打車過來的溫時嘴角不禁也跟著微微翹起。
他離開虛擬世界前,特意換了一身運動裝,白球鞋鴨舌帽,顯得年輕又精神。
「看那邊。」路過的女生沖朋友使了個眼色,賞心悅目的大帥哥當然是要一起看。
溫時沒有戴墨鏡刻意遮掩面容,如果有人想要今天做什麼,他只能選擇尊重,祝福。
朝著前面人最多的地方走去,溫時一路視線四下轉悠著,尋找簡清嶸他們的身影。
「弟弟。」
清冷悅耳的聲音自不遠處的樹蔭下傳來。
溫時停步望去,只一眼,差點被口水嗆住。
正站在樹下的女人留著披肩長髮,頭髮紅中帶著些淺棕色,衣服顏色鮮艷醒目,比起記憶裡的殺馬特少女造型收斂了很多,但乍一看視覺衝擊力仍舊很大。
「姐……」
溫時靠近的時候,語調帶著淡淡的困惑,從前是為了掩飾真實容貌,現在是圖什麼?
當他看到一旁的少年時,瞳孔都是一縮。
少年戴著口罩,沒被遮住的地方暴露出大面積的假傷疤,顯然也延續了毀容的偽裝。
阿喪和老太太就要正常很多,阿喪扶著老太太,彷彿老太太已經到了走不動路的年紀,而他在認真地尊老。
溫時左右環顧,沒瞧見簡清嶸和亞爾林,阿雨也不在。
知道他在找什麼,謝堂燕說:「一些小問題需要解決,他們都先進去了。」
謝堂燕走在最前面,直接從入口處交了票。
溫時好奇:「哪裡來的票?」
他們沒有電子設備,現在人又這麼多。
謝堂燕笑而不語。
樂園內部更是人山人海。
溫時來過一次,受歡迎的項目大多都在靠裡面的區域,人擠在這裡很不正常。
前方傳來瘋狂的喝彩聲,謝堂燕帶溫時朝著聲源地走過去,原來那裡設了一個大型舞台,台上魔術師胸口的血紅色胸針在太陽光反射下,恰好刺到了溫時的眼睛。
手擋在額角,溫時進一步看過去時,魔術師拿著一塊黑布悠然走上前。
下一秒溫時整個人怔住,亞爾林?!!
亞爾林穿著一身復古的深色燕尾服,裡面的白襯衫沒有繫領結,領口微敞著,高禮帽和優雅的動作竟然讓他顯出一種紳士感。
「送給你們。」他手腕輕輕一轉,無數的白鴿自動排成愛心的形狀。
台下一眾喊「哇」的聲音,如雷鳴的掌聲再次響起。
溫時張了張嘴,誰能解釋一下,他放蕩不羈的大哥怎麼開始在台上展示才藝了?
和偽裝出的毀容外貌不同,少年的聲音仍舊自帶著難以言說的魅惑:「買不上票,我就去和負責人溝通,讓他去賣藝,條件是免費送我們幾張票。」
溫時詫異地是亞爾林居然答應了。
「不答應就得用其他方式插隊,」少年狀似苦惱,「誰要有這種不文明的行為,我會向哥哥告狀的。」
每個人都應該遵守秩序,就像他明明可以迷惑負責人要票,仍舊選擇通過別人的有償勞動交換。
「不過嘛……」少年忽然低低笑了,「當魔術師方便額外解決一些事情,所以他也願意當。」
溫時眨了眨眼,額外的事情?
先前謝堂燕也說簡清嶸和阿雨在解決一些小問題,他似乎猜到了什麼,輕喃道:「害人之心不可有。」
歡聲笑語的海洋裡,藉著花車遮擋,五個人悄悄觀察著溫時所在的方向。
「找到目標了。」
他們一共來了好幾批人,但聚在一起太過顯眼,便分成好幾撥守在不同區域交界處,確保目標無處可逃。
「都沒怎麼做容貌偽裝,會不會有詐?」
「帶著孩子和老人詐?」
溫時一手牽著阿喪,工作人員以為老太太腿腳不便,還給她提供了遊園免費輪椅。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這都是一場普通的家庭小聚。
計元知在查到溫時信息後的不久,費心幫他做過遮掩,甚至抹除了一些個人記錄。其他人想要追過往信息,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剛剛提出疑問的瘦高個覺得有道理,這次情報來源比較準確,是黑市一名精英玩家販賣,對方的信息很少出錯。
「走,爭取快點結束。」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魔術師身上,不會留意到周邊異常。
幾人不動聲色地開始靠近,剩下最後兩三米的距離時,拿著毒針的瘦高個加速靠近溫時。
偏偏就是這麼關鍵的節點,瘦高個的膝蓋莫名一軟,摔倒在地上。
「草。」毒針差點炫到了自己身上,旁邊的同夥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他,正要拉人起來,台上的魔術師忽然對著麥調侃道:「那位穿灰色襯衫的先生……對,就是你,因為迫不及待看演出摔倒的……」
觀眾反射性回過頭,看向剛爬起來的瘦高個。
「今天的幸運觀眾就是你!請這位先生配合我表演一個魔術如何?」
瘦高個正要拒絕,又擔心會引起懷疑,一般留在這裡看魔術的觀眾不會輕易拒絕這樣的請求。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裝作摔重了不方便過去時,溫時領著的小孩開口:「叔叔,在叫你呢,快去啊。」
小孩子純真的眼睛裡閃爍著羨慕。
瘦高個快速瞥了眼溫時。
稍後等到表演進行,方便再次找到下手的機會。於是他很自然地把玩偶鑰匙扣遞給同夥,毒針就藏在裡面。
人群讓開一條道,氣候適宜的天氣裡,瘦高個終於站去台上,忽然間感覺到有幾分涼意。
魔術師就站在身邊,高他半個頭,英俊面龐上扯出抹邪異的微笑。
「準備好了嗎?」
玩家的第六感敲響警鐘,瘦高個有了股想要打退堂鼓的衝動,然而魔術師已經抖開手中寬大的黑布。
這片黑布像是綢緞一樣柔軟光滑,亞爾林一鬆手,它便自動在空中舒展開,瘦高個頓時沉浸在一片黑影中。
三、二、一!
僅僅三秒鐘的時間,黑布掉落,瘦高個消失不見,一大群白鴿從黑布後飛了出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連原本要趁機暗殺溫時的其他四人都愣住了,魔術的套路他們見多了,但這個完全沒有一點痕跡。
「啊啊啊,好厲害!!」
歡呼的浪潮中,魔術師雪白的手套指向另外幾人,「要不要來找一下你們的朋友?」
少年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近處,用蠱惑的口吻說:「去玩吧。」
整個腦袋瞬間暈乎乎的,兩名意志力薄弱的玩家最先走了上去。
亞爾林微笑道:「這個魔術的名字就叫《找朋友》。」
一個被父母抱著的孩子玩鬧著唱起來:「找啊找啊找朋友……」
一群孩子覺得好玩,開始拍手跟著在唱。
亞爾林將寬大的黑布一蓋一掀,剛上台的兩人於童謠中再次消失。
「他是怎麼做到的?」回過神的玩家目露迷茫,「要不你上去看看?」
「煞筆啊!」同夥往他腦袋上呼了一巴掌,這件事明顯不太對勁,「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