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動動嘴皮子, 就會有不少人響應，幫他往一個方向使力。但還有個別存在，是他不用說話, 就已經開始默默努力了。
　　宋炎可謂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很多事情上，溫時並不會隱瞞宋炎，在得知遊戲很可能會把王國作為新一輪的核心時，宋炎立刻擔心起所有權的問題。
　　“萬一遊戲未來直接奪走這片地皮呢？”
　　“萬一它讓你打白工呢？”
　　溫時並不會去擔心這個問題，遊戲如果哪天能隨心所欲, 那就不是遊戲了。
　　何況他也不可能永遠守著王國，隨機應變即可。
　　“力不是往這處使的。”溫時曾叮囑過宋炎，“一味想著主動權，容易適得其反。”
　　哪怕是恐怖之主, 按照梅老板的說法, 在正式和遊戲打賭前, 日常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宋炎表面點頭，實際另有想法。
　　他又不是去反遊戲，想要不被清算就幹成事，那就得變成利益共同體。他不可能和遊戲平起平坐，那就成為對方利益的一部分。
　　於是宋炎準備好了新方案，這日去找溫時。
　　虛擬世界, 俱樂部。
　　虞星洲偶爾會在地下檯球室放鬆一下。
　　溫時和虞星洲的第一次見面, 便是在這裡，如今溫時拿起球杆，伴隨同樣的哐當一聲，依舊是一杆清台。
　　虞星洲走到一邊坐下：“和你這樣的人打球, 沒意思。”
　　溫時笑了笑，放下球杆。
　　同樣的事情, 虞星洲也能做到，但是他永遠不會讓開場變成結束，溫時自問沒那個耐心，更喜歡高效率清台。
　　對方不會無緣無故請自己來打球，溫時在一邊坐下，靜候下文。
　　“宋炎不知道最近在折騰什麼。”
　　虞星洲對別人的事情不會太上心，今天特意點明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宋炎在帶著虞星禾下本。
　　“我哥說他在副本裡經常玩消失，然後受傷回來，如此迴圈，直至昨日副本結束前，突然看到他非常高興。”
　　溫時皺眉：“有這事？”
　　嗡。
　　通訊器震動，來電顯示是宋炎。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溫時接通：“喂。”
　　電話那頭宋炎說正在酒店門外。
　　“我不在客房，有急事的話可以來俱樂部。”
　　溫時給他發去定位，約莫二十分鐘後，宋炎來了。
　　他腳步匆匆，推開門前只敲了一下，可見有些急，另一隻手上拿著一份企劃書。
　　“我成功了。”宋炎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然後又道：“但只成功了百分之一不到。”
　　溫時細看他了幾秒，揉了揉眉心，“你該不會把整形醫院時的想法付諸實踐？”
　　明明什麼都沒說，便被猜出來七七八八，宋炎一時間更加崇拜，可惜他現在不是鏡子狀態，沒辦法滿屏扣六。
　　開口前他先瞄了眼虞星洲。
　　溫時：“直接說就行。”
　　計元知在用【超級算盤】建立新的王國金融體系，他和二誡之間的合作就沒有停止過。
　　在正式介紹前，宋炎直接把手裡的企劃書遞過去。
　　溫時翻開後看了一會兒，身體慢慢坐直了，虞星洲放球杆的時候也掃了下，表情同樣有些怪異。
　　宋炎的企劃書主題很明確，要在王國裡擱置一個最特殊的副本，類似弗蘭克醫院在3S副本裡的作用，屆時由他來做核心點，機制也是由他設定。
　　【鏡面副本。
　　分別包含三關：1.鏡子迷宮；2.鏡子考官；3.鏡面人生。
　　第一關，每一面鏡子裡都藏著不同的怪物，當玩家走進死胡同，會立刻撞怪，每只怪物會觸發不同的支線任務；
　　第二關，鏡子考官可以讓玩家懷疑人生，利用【哲學鏡】的作用，激發心底裡最黑暗的欲望；
　　第三關，在鏡子裡創造出一個虛假的桃花源，超過限定時間，會永遠留在這裡。】
　　溫時深深看了一眼宋炎，不愧是真靈的分身，這要真被他搞成了，多年後恐怕會成為王國裡最恐怖的一個副本。
　　“變身體升級後，我可以變成多面鏡子，只要不被發現本體，就能一直偽裝下去。”
　　之前下的高難度副本獎勵，幾乎全部被他投入進升級中。
　　宋炎繼續介紹著計畫。
　　整形醫院時，他對造鬼產生過好奇，但是造鬼的難度太大，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像鏡子真靈那樣，利用腦怪和鏡子大批量制鬼。
　　“鏡子是一面載體，”宋炎說，“我造不了鬼，但可以請怪物住進來。這個創意來自於鏡屋裡的四人抱燭，死去的玩家魂魄會鎖在鏡子裡。”
　　溫時：“不怕被反噬？”
　　如果被鬼魂附身吞噬神智，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會，誰要住進來，都要交付一縷靈魂。”
　　溫時愣了下：“它們也願意？”
　　“不願意，所以我被毒打了好幾頓。”宋炎認真說：“我每次都等完成支線任務再去談條件，怪物也不能隨便殺人。”
　　“……”破案了，虞星禾說宋炎經常在副本中帶傷，原來是這麼來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前幾天，我終於逮到一隻孱弱的怪物。”宋炎：“這還要感謝屠邊翕。”
　　“嗯？”
　　“屠邊翕進測試本死了，釋放出了不少怪。”
　　溫時立刻知道他所指得是什麼，屠邊翕有一個手串，是由指甲蓋大小的人頭珠子串成。
　　這手串可以製造出【鬼打牆】的效果，還曾在大廠困住過自己。如今屠邊翕死亡，物品被回收，手串裡的亡魂似乎沒辦法被二次回收，裡面的鬼便被放了出來。
　　“這些亡魂離開依附的載體，變得十分虛弱，長久下去勢必會消散。”宋炎靦腆笑了笑：“所以很容易就談妥了。”
　　檯球室有創可貼，溫時給他遞過去一個，“你額頭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那裡有一道尚未癒合的傷疤，虛擬世界不可能放鬼出來，玩家故意傷人也不會製造這種皮肉傷。
　　“傳送開始前被只男鬼撓的，他的能力比較特殊。”宋炎歎了口氣，“早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會給他一個家，絕對不會像是屠邊翕一樣利用虐待他。”
　　“然後呢？”
　　宋炎十分委屈：“我是這麼做的，可要完成鏡子迷宮的計畫，我需要給每個怪物一個家。”
　　“！！”
　　虞星洲看向溫時，一字一頓說：“你教的真好。”
　　海得這麼漂亮。
　　溫時：“……”
　　關他什麼事？他可從來沒教過這些。
　　鏡面副本現在只有一個雛形，宋炎收容不了多少鬼怪，而且本身的能力也有待提高。
　　但基本框架已經立起來了，完全可以當做一個新人低級副本用。
　　一旦宋炎未來真的成為王國主題的核心，等於王國的心臟掌握在溫時手中。哪怕宋炎對溫時有著無條件的個人崇拜，遊戲不可能去摧毀核心副本。
　　宋炎聲音涼颼颼的：“總有一天，我會強大到把本體也關進來。”
　　關進鏡子迷宮，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空氣都安靜了一瞬間。
　　虞星洲開口打破沉默：“這麼好的創意，不如提前試運營一下？”
　　這一回輪到宋炎不明所以。
　　“放去《怖事會》的副本裡，”虞星洲淡淡道，“先作為其中一個篇章運行，畢竟地基要打好，有問題也好提前發現，正好最近測試本一堆。”
　　宋炎張了張嘴，這不是他能決定的。
　　不過很快宋炎就反應過來，對方不是在跟自己講。
　　十大公會的會長有許可權給游管理員發郵件，每年還要寫公會年終報告總結。
　　當然這些其他玩家是不知道的。
　　虞星洲說話的同時，已經在發送消息，期間狀似不經意道：“這種程度的副本太多玩家進入肯定不行，最適合新人玩家，比如韋悅。”
　　溫時怔了怔。
　　虞星洲：“你上次拜託我送去的媒介已經到了她手上，算算日子，也該被拉入遊戲。”
　　“……夫妻同心，希望提倡真善美的遊戲能讓她去孤兒院把失蹤的丈夫領回來，”虞星洲輕飄飄道，“夫妻同下測試本，那可真是太考驗人性了。”
　　溫時倒吸一口涼氣，論打擊報復，還得看大佬。
　　·
　　測試本的事情並未立刻得到回應。
　　一周後，宋炎突然告訴溫時，他已經收到了可以進行測試的消息。更多的細節尚未來得及透露，人就被強行吸納進《怖事會》的副本。
　　溫時只在王國和弗蘭克醫院有【座標】，可以自由進出，其他副本不行。
　　“錯億啊。”
　　他也想看現場直播。
　　“一次就好。”溫時嘗試和遊戲溝通。
　　“……創意費啊！讓主持人去主持副本的創意多好，以後你也只用動動嘴皮子。”
　　遊戲不可能給人單開後門，無視了他的請求。
　　溫時眼珠一轉，“黃金之城的城主都是療養院的人，我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單方面請求視察工作。”
　　這個提議並不過分。
　　因為美容液銷售火爆，簡清嶸最近在黃金之城正在籌建大廠分廠。
　　機械音相當冷漠：“不能出城。”
　　“嗯嗯。”
　　遊戲會在合理合規的範圍內，稍微給予溫時寬待。
　　遊屍的最後一枚鑰匙遲遲沒有結出來，溫時等於在給王國建設打白工，資本家對待性價比高的勞動力，多少會更寬容一些。
　　這次的傳送過程並不算太難受。
　　溫時睜開眼時，人已經在虛擬世界，他被精准投放在了城主住處。
　　院子的佈置同他上次來一模一樣。溫時摸了摸胸口的吊墜，簡清嶸應該很快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並找過來。
　　沒有乾等著，他先從背包裡取出一片花瓣，上次玩花瓣占卜法的時候，他留下了最後一片蔔到想要答案的花瓣。
　　雙手合十攏著花瓣，溫時微微垂頭：“世界上最美麗聰慧的梅老板啊，能請我看場大戲嗎？”
　　他有一半的把握梅老板會出來見自己。
　　試驗田的事情，應該瞞不過對方，遊戲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對梅老板也是件好事。
　　不知過去多久，風刮來淡淡的梅花香，作禱告狀的溫時掀起眼皮，一抹耀眼的紅色映入眼簾。
　　溫時徹底睜開眼，梅老板正坐在院中一根彎曲的樹枝上，笑意盈盈：“怎麼不去找真靈？弗蘭克可是供著兩位大神。”
　　她像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溫時找自己的原因。
　　溫時訕笑一聲。
　　除非他瘋了。宋炎搞出來鏡面副本就是想要實現下克上，求真靈幫自己展示，那也太挑釁了。
　　溫時用期待的貓貓眼望過去：“我想看看測試本裡的情況。”
　　宋炎在他之前來《怖事會》，這時候韋悅說不定已經進副本了。
　　“那你估計會有些小失望。”梅老板拿出縮小版的金錢天平，滿足了他的心願：“金錢開道。”
　　隨後她輕輕一晃手梅花枝，水幕出現。
　　畫面在幾秒後聚焦，韋悅和裴鴻信的身影出現。
　　裴鴻信依舊保持著孩童的模樣，除非他能徹底走出怖事會，否則將永遠保持角色的樣子。
　　“遊戲竟然真的讓韋悅去領養了他。”溫時喃喃。
　　“這次是我安排的。”梅老板笑眯眯道：“別忘了《怖事會》的主編是誰。”
　　游來遊去的大老板是游富商，但主編是梅腦子。
　　水幕中，兩人正在被鏡中的惡鬼追殺，快要跑到迷宮出口時，韋悅突然被鏡面所惑，摔了一跤。
　　“救我。”她驚慌失措。
　　眼看怪物就要追上來，本來已經跑到前面的裴鴻信割破手掌，將血肉糊到衣服上，扔去後方。
　　孱弱的鬼怪會優先被血氣吸引，裴鴻信趁機用僅剩下的積分兌換了遮掩氣息的道具，拉韋悅出來。
　　溫時並未如梅老板所說露出失望的表情，裴鴻信對韋悅的感情毋庸置疑。
　　韋悅身體不太好，無法生育，當初裴鴻信的父親病重時，玩了出道德綁架，拖著殘軀跪在地上求裴鴻信留下香火。裴鴻信嘴上答應了，喪事一辦轉頭就帶著韋悅去領養。
　　雖然感情不假，但依照裴鴻信的性格，溫時已經提前預料到了結局：“他們走不出這個副本的。”
　　甚至走不到最後一關。
　　從鏡子迷宮出來，進入的第二個房間像極了審訊室的佈置。
　　周圍依舊有不少鏡子，第二關是鏡子考官。
　　宋炎化身成哲學鏡懸浮在半空中，無論誰盯著這面鏡子，都會不自覺懷疑人生。
　　不過宋炎並未刻意去勾起他們心底裡的黑暗欲望，反而根據遊戲提供的測試玩家資料，給出一條綠色通道：“雙方都同意的情況下，有一人可以直接離開。”
　　鏡面上不斷出現血字。
　　“建議讓女方離開，男方通關毫無意義。”
　　韋悅心中一驚，什麼叫沒有意義？
　　裴鴻信雖然同樣心驚，但沒有表現出來，他不會去相信副本裡任何怪物的話。
　　“你靈魂的一大半賣給了惡魔。”
　　“惡魔喜歡你的養子。”
　　看過他們的資料後，宋炎根本不可能讓這兩人活著走出去。
　　他深諳人性，長時間待在孤兒院，裴鴻信的精神早就呈現出崩潰的趨勢。他只需要找准一條縫隙剜下去，徹底讓對方的精神四分五裂。
　　“惡魔永遠忠誠于交易。”
　　殘酷的血字不斷顯現。
　　“為了讓你不被養子找麻煩，他會在副本出口等著，把你再接回孤兒院。”
　　不管被誰領養，根據當時的約定，惡魔都會重新將人送回去。
　　裴鴻信三番五次被惡魔戲耍，如今總算明白了緣由。
　　這已經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他下過一個副本，清楚規則的力量，不管從何種角度出發，收了靈魂的惡魔都需要踐行承諾。
　　尚算英俊儒雅的面龐開始變得扭曲，裴鴻信死死攥緊拳頭，清楚他會重新被送進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鏡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欣賞著他絕望的表情，同時行使了副本主宰的權利。
　　【請在十秒內選擇走綠色通道的人，逾期作廢。】
　　【10s，9s……】
　　裴鴻信臉上的表情晦澀難明，整個人仿佛籠罩在陰霾中，“你先走。”
　　他有幾句話要交代，讓韋悅彎下腰。
　　這些年來，在裴鴻信的刻意縱容下，韋悅完全依附著這個男人活著，大難當前徹底失去了主心骨：“我，我出去雇人進來救你……”
　　“好。”裴鴻信輕輕應了聲，胳膊環繞住細長纖弱的脖頸，閉上眼用力一擰。
　　伴隨一聲“哢嚓”的脆響，韋悅手指一顫，瞪大眼睛，神情永遠定格在了不可置信上。
　　和一堆鬼童生活在一起，靈魂不全遭遇陰氣侵蝕，裴鴻信幾乎也快變成了半人半鬼，如今力氣比成年人還大。面對毫不設防的韋悅，輕易就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噗——”一口鮮血噴出。
　　玩家間自相殘殺要付出代價，原本在他下殺手的一刻，就該被制止。
　　然而宋炎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遊戲也沒有。
　　裴鴻信和屠邊翕的情況不同，屠邊翕被拉入弗蘭克醫院時，至少靈魂是完整的。裴鴻信的靈魂大半歸屬惡魔，如今只算半個玩家。
　　這種情況下，是否要阻止全看副本主宰的意識。
　　此刻裴鴻信的生命值不斷跌落，他沒有回血。
　　半個玩家的身份也是優勢，殺死其他玩家時，他頂多重傷，不會死。不過裴鴻信顯然不想再掙扎了，拖著韋悅的屍體走回鏡子迷宮。
　　先前宋炎道破惡魔的險惡用心，才是真正給了他致命一擊。
　　看著這一幕，梅老板眉尖一動，說了聲無趣。
　　原本還以為會有些不同的橋段，到最後還是自相殘殺。
　　溫時冷笑：“裴鴻信把韋悅當成個人所有物，認為韋悅早晚死在我手上，與其如此，不如現在就陪他去死。”
　　這個人一向如此，愛得涼薄又極端。
　　梅老板輕輕打了個響指，清幽的梅花香順著金錢開出的長道飄去另一個維度空間。
　　尚在副本裡的裴鴻信腳步一頓，循著香味抬起頭，竟隔著一片虛無，隱約看到溫時。
　　他身子一顫，等反應過來時，根本沒有探究這是幻覺還是其他，一瞬間徹底爆發了。
　　裴鴻信仰頭對著上方低吼著：“你滿意了？你又得到了什麼！”
　　溫時不言不語。
　　“那時候我負債累累，如果不這麼做，怎麼獲取民眾的同情，怎麼躲避追債的人，”裴鴻信冷笑，“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你的下場又會好到哪裡去？”
　　“……以前去上香，那裡的大師看過，說你就是個天煞孤星。當時我和你媽沒放在心上，後來想想我會破產都是你導致的。”
　　溫時毫無觸動，裴鴻信破產來源於全息網遊的衝擊，他可沒強悍到讓一個產業蕭條，更沒強悍到讓人走向殺人犯的道路。
　　“真蠢。”梅老板指甲掐著花苞，懶洋洋道：“孤星的命格只克自己，而且他說反了。”
　　溫時原本沒放在心上，聞言問：“什麼反了？”
　　梅老板微笑道：“諸事不利，遇人皆遇不良，而他就是那個不良。”
　　可惜他們的對話裴鴻信壓根沒聽到，他把所有的不幸都歸結在溫時身上，發出瘋狂的笑聲——
　　“那個孩子早就死在了火海裡，活下來的不過是個和我一樣的惡魔……”
　　地面一片猩紅，裴鴻信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血，像是把身體的血都吐完了。
　　鏡子迷宮中的怪物吞噬著活人的血液。
　　“惡魔……”裴鴻信無力地靠著鏡子倒下，徹底沒了生息。
　　不遠處，韋悅美麗的眼睛早已毫無生息，脖子歪曲在一邊，仿佛和裴鴻信盯著一處，散發著無聲的質問。
　　至死，兩人也不知道在火災發生前，年幼的孩子以為進了兇惡之徒，被下藥的時候還在拼命幫他們爭取時間。
　　溫時靜靜望著水幕，良久，輕輕歎了口氣。
　　有些事情到底和想像中不同，他從不覺得徹底清算陳年舊賬後，會有什麼悵然若失之感，甚至認為那是矯情。但如今，確實沒感到幾分快意。
　　月色下，梅老板抖了抖身上的花瓣，忽然問：“沒發現這院子裡有什麼不同嗎？”
　　溫時回過神，下意識環顧自周，確定和之前無二。
　　“地裡多了很多種子。”梅老板伸出梅花枝，隨意一掃，才發芽的種子被強行催熟，各種品種的太陽花盛開在院落中。
　　豔麗的外表下，花朵本身卻綻放著淺淺的清香，獨特又很難被注意到。
　　只有一個人會種太陽花。
　　像是感覺到什麼，溫時抬起頭，簡清嶸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他看著梅老板：“我不喜歡別人催熟我的花。”
　　這些種子是不久前他特意埋下，準備過段時間給溫時驚喜。
　　“不過……”
　　梅老板但笑不語，片刻後問：“不過什麼？”
　　夜風吹動太陽花輕輕搖曳，天邊月亮圓滿地亮著，溫時心中那一抹惆悵也隨風而去。
　　“不過今晚讓它們盛開剛剛好。”簡清嶸像是在回答剛剛梅老板的問題，目光卻一直注視著溫時，慢悠悠說了句：“花好月圓，恰逢其時。”
　　這一次，遇到的一定是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