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十聲，十、九……”

　　才數到八，老人眼皮顫顫巍巍重新掀開，幾乎成為黑洞的眼眶結著一層類似蛛網的白絮，中間是已經乾涸的眼珠。

　　溫時笑容也再度和善：“誰說伯父不待見我的，瞧，他都正眼看我了。”

　　停頓了一秒鍾，忽然喝道：“從我背上滾下來！”

　　刺骨的寒意逐漸衰退，溫時的脊柱終於緩和過來。

　　他看著老人的骸骨，怒拍了一下椅背扶手：“給我坐直了說話！”

　　骸骨發出咯吱咯吱的扭動，當場挺拔了起來。

　　手電筒的光從下巴斜照上去，襯得溫時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手裡的【家族徽章】一直都沒有收回去，這是雙方構建團結友愛的必須橋梁。

　　溫時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重複之前的說辭：“伯父，我是真心把您兒子當朋友，特意來幫你們的。”

　　一道沙啞的老人聲音響起，話卻不是對著溫時說的——

　　“清嶸，你怎麽交了這麽個朋友，你，你造孽啊……”

　　第36章 大廠

　　老人鬼確實感覺到了【家族徽章】的強大。

　　確切說，根本不用感受，溫時拿出徽章的瞬間，那股不容忽視的氣息就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枚徽章的主人很強，雙方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有靠山的情況下，溫時再開口時，說話自帶誠意。

　　“廠裡要選我當新的美麗心靈代言人，我對清嶸哥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我向您保證，我會照顧他，無論貧窮富貴健康或者疾苦……”

　　呸。

　　之前血液流通不暢，造成大腦缺氧，連帶思維能力都在下降。溫時及時收聲，咳嗽一聲道：“總之，我會竭盡全力保護清嶸哥。但我需要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麽，伯父，您能告訴我有關大廠的事情嗎？”

　　老人鬼沉默了一下：“不告訴，你會打死我嗎？”

　　“不會。”

　　“那我……”

　　“我會叫人打死你。”

　　老人鬼：“……那我還是說吧。”

　　老人同意交流後的第一句話是：“大廠生產的美靈液，是拯救人類的福音。”

　　溫時順勢問下去：“美靈液，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老人僵硬地轉動脖子，因為部分的血肉幾乎沒了，僅靠著骨頭的支撐做著轉動。

　　溫時知道這是引起了對方的懷疑，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美靈液，但他很淡定地表示：“我太純潔了，沒用過那東西。”

　　老人鬼不知道有沒有信這番說辭，但還是回答了他問題：“美靈液當然是用來美化心靈。”

　　“……”溫時滿臉的一言難盡。

　　這不扯淡嗎，這廠裡的人就沒少用美靈液，但是他一個好人都沒看到。

　　老人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屑，全身上下的骨頭變得烏黑，同時間他的語氣充斥著憤怒，像是要把溫時拆骨入腹似的：“如果不堅持塗抹美靈液，很快就會被汙染，變成怪物！大廠的美靈液，是全世界最好的美靈液！”

　　溫時收起了輕蔑的神情。

　　這和他想得有很大出入，原以為老人鬼會憎恨這間工廠，厭惡這裡所有的一切，但看他現在的樣子，明顯是把美靈液供奉在了神壇上。

　　溫時忽然問：“您覺得這家工廠的管理者是個好人嗎？”

　　“當然不是。”老人冷嗤一聲，“從改良版的美靈液開始，美化心靈的效果已經少了，但抗汙染效果卻更好！不像初代美靈液有很大的副作用，容易導致兒童發育遲緩，智商偏低。”

　　他幽幽歎道：“我兒子就是初代美靈液的受害者。”

　　溫時面無表情想，他可不覺得簡清嶸智商偏低。而且那個身高，也不像是發育遲緩的。

　　“汙染的原因是什麽？”

　　老人鬼：“我又不是科學家，怎麽知道？反正美靈液能拯救世界。”

　　他用無比虔誠的語氣說：“大廠是唯一一個授權能夠生產增強版美靈液的工廠，其他廠只有初代和改良版美靈液的生產權，這得歸功於老廠長在大洋彼岸的一家醫院有些人脈，就是那家醫院配製出了美靈液的秘方。”

　　聽到醫院兩個字，溫時下意識脫口而出：“弗蘭克醫院？”

　　老人鬼的骨頭上下晃動兩下。

　　盡管已經死亡多時，他的語氣仍舊帶著強烈的顫抖和敬畏：“這是一家有大愛的醫院，後來他們還在工廠附近設立了療養院。”

　　“……”

　　溫時可以確定，兩個副本的時間線不同，大廠的世界明顯要更加現代化。

　　這麽看來，弗蘭克醫院的歷史要比他想象地還要漫長，只不過就目前來講，這段歷史中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黑暗，血腥和扭曲。

　　“您是怎麽去世的？”擔心激怒老人鬼，溫時問這個問題時，稍微離遠了一些。

　　“我不記得了。”出乎意料，老人鬼異常平靜：“我隻記得有段時間我身體不舒服，我還擔心被汙染了。好在清嶸這孩子孝順，沒日沒夜的加班，讓我每天都能用上美靈液。之後，之後……”

　　泛黑得骨頭上出現一條條血線，幾乎只剩下一張面皮的臉孔開始抽動，老人鬼的神態瞬間猙獰，一股寒流在裡屋胡亂衝撞，除了屍骸身下的椅子，周圍的家具全部東倒西歪。

　　當他失去理智的時候，有著同歸於盡的衝動，【家族徽章】的威懾力跟著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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