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冷冷笑下,說句“拿多少錢就乾多少事”,便不再搭理季升了。
季升想謝軒銘可能也是心虛,畢竟今日自己無情拆穿了他試圖隱瞞的事實。
“你說你有價值,證明給我看。”
洗手間陰沉一句,從來都不是隨口說說。
“季洄”當然有價值,謝軒銘早早看清這點。
在季升盤算著利用謝軒銘尋找前世死因時,謝軒銘也默不作聲將季洄劃入自身計劃。
殺害季洄的人躲在暗處,他們有膽量光天化日讓一個大活人消失,就有可能再次動手。
無視社會規則的法外之徒。
沒人會不忌憚這種人,更何況謝軒銘很可能還與他們結仇。
謝軒銘決定主動出擊。
他將“季洄”作為誘餌,利用這位身份低賤男孩身上唯一有“價值”的特性——那張長得和過世明星一模一樣的臉,把他不斷放到與季升有關聯的人之間,用產生的化學反應,吸引那些人的注意。
一出不動聲色的釣魚執法。
換成原本的季洄,怕不是還在為天降資源感激涕零,全然沒想到謝軒銘已將他推入捕獵者的羅網。
捕獵者現身那刻,便很可能是誘餌的死期。
真讓人歎一句毫無人性,不擇手段。
季升在黑暗中無奈笑下,雖然與謝軒銘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但他並不打算攪亂謝軒銘的計劃。
謝軒銘的方法雖然狠毒但也確實高效,季升如今身份被動,除了依靠謝軒銘,也並沒有其他選擇。
身側傳來謝軒銘熟睡的平穩呼吸,季升轉頭,看向他蹙起的眉,勉強從那鋒銳的兩道中窺出記憶中的面容。
“真是……以前明明挺可愛的。”季升忿忿,“現在怎麽變成這討人厭樣子……”
似乎聽見他的低聲抱怨,謝軒銘眉頭皺得更緊了,幕簾般沉重的睫毛不住顫動。
到底是做了虧心事,不論白天拽得如何二五八萬,晚上都睡不安穩……
季升歎著,心間不自覺也湧上幾分好奇。
這家夥,到底做什麽噩夢了?
謝軒銘此刻確實在做夢,但與季升想象中不同,他腦內混沌的不是噩夢,而是現實。
他夢見肮髒閉塞的街巷,混混頓在拐角叫罵,煙灰和痰一同吐上殘次不齊的地磚,野狗盤旋在垃圾堆周圍,試圖從其中尋覓到今日的晚餐,巷間商鋪後,孩童的哭泣和女人暴躁的叫罵交雜……戴著帽子的少年繞過煙霧、野狗與喧嘩,悄聲無息轉入街角雜貨鋪,在櫃桌前站定。
這鋪子坐落小巷盡頭,馬姓的老板看著店,傳聞只要有錢,你能從他那拿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安眠藥。”帶著帽子的清瘦少年把一張紅鈔放在桌上,低聲道。
老馬頭也不抬:“不夠。”
碰撞玻璃的輕微悶響緊接話末。一卷鮮紅票子用廉價皮筋捆住,在玻璃櫃上滾動兩下停滯。少年面無表情收回扔擲的手:“夠了嗎?”
老馬終於抬頭,看一眼票子,視線上移,掃向那少年。
少年看起來莫約十五六,身材高挑,蒼白的臉藏在帽簷下,漠然不看人。
老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汙垢的金牙:“不能賣你,這玩意兒處方藥,你吃死了,警/察調查上門來,我就麻煩了。”
少年抿起唇,一言不發。
老馬抖著腿,漫不經心地勸道:“年輕人,大好時光尋什麽死呢。你長得俊俏,談幾個馬子抽幾根煙,什麽事是過不去的……”
少年沉默從桌上拾起那一卷鈔票,留下一開始放下那張在桌面。
“麻繩。”他說。
謝軒銘走出雜貨鋪,麻繩從手中拎著的黑色塑料袋口擠出,他把端口往裡塞下,抬腳離開。
謝軒銘往巷外走,路途又聽見女聲暴怒訓斥孩子的聲響。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怎麽會生你這種廢物東西!”
謝軒銘加快腳步,卻還是不可抑製聯系到某些事……
“你不是謝家的血脈,你個野種。”女人搖搖欲墜,披頭散發地喝道。
“媽……”謝軒銘垂頭任她捶打,低聲道。
這一聲“媽”刺激到處於崩潰邊緣的女人,她狠狠推下謝軒銘,歇斯底裡道:“不要叫我媽,你沒有媽,也沒有爸,你就是個孤兒……我沒你這個兒子,滾出去,滾出我的房子,滾啊!滾啊!!”
謝軒銘面部肌肉隱忍地抽搐,他一言不發拉門,離開了家。
那是他與那個叫媽的女人的倒數第二次見面。
再見時,她便是懸掛在房中心的一具屍體,頭髮長長的,舌頭也長長的。臉色紫青眼皮上翻。
她死得那麽醜,完全看不出來生前算個美人。
謝軒銘在街上漫無目的遊蕩,最終在天黑時落腳某家酒吧。
那大概是個黑酒吧,黑到謝軒銘這個頂著一張明顯的未成年臉走進去,都無人阻攔。
酒吧中央有個舞台,不知名的樂隊在上面演出,主唱鬼哭狼嚎音準極差,謝軒銘瞥兩眼,興致缺缺不再關注。
他點了一杯雞尾酒,等待的過程中又想起了些許有關那個自己應當叫“媽” 的女人的事。
謝軒銘想,那女人真是可憐又可恨,被已婚男人花言巧語拐騙生個孩子,日夜盼著男人接母子兩回家,過上富貴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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