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到麥芽糖,本來兩眼放光,但聽到江宴秋這番話後,又呆呆道:“爹爹和娘親也是這麽說的,大哥哥,你是好人嗎?”
江宴秋笑眯眯地把糖遞給她:“是呀,旁邊這位大哥哥也是哦。”
他拽了拽鬱慈的袖子。
鬱慈沉默片刻,對小姑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小姑娘:“……”
她像是快被嚇哭了,往江宴秋身邊蹭了蹭,糯糯道:“謝謝叔叔。”
江宴秋:“……”
鬱慈:“……”
“呃,小妹妹,哥哥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可以嗎?”
小姑娘不知不覺已經放下了自己的海碗,改為緊緊捏著那顆麥芽糖,乖乖地點了點頭。
江宴秋心裡歎了口氣,問道:“你們是什麽時候住到這裡來的呀?你剛剛說的大和尚,是群什麽樣的人呀?”
小女孩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眨了眨:“囡囡記得,爹爹和娘親帶囡囡進城的時候,下了一場好大的雪,後來再也沒下過那麽大的,像鵝毛一樣,把囡囡的手都凍壞了。”
“大和尚、大和尚……”小姑娘咬了咬指甲,“大和尚就是大和尚呀,他們是好人噠。爹爹說,本來這裡的老大不肯要我們,要把我們都趕出城,可是雪太大了,天太冷了,爹爹說會死好多人的。最後是大和尚花了好多錢,給我們搭了暖和的新家,還給我們飯吃,就是,就是爹爹和娘親這樣壯壯的大人,白日都要去做工掙錢,晚上才能回來,好辛苦的。”
她朝江宴秋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左邊瘦瘦的臉頰上,有個很小的小梨渦,“爹爹說了,等把我們家欠的錢都還上,就能攢錢搭房子啦。搭很大很大的,裡面堆滿棉花,特別暖和。”
江宴秋久久無言。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笑道:“囡囡真厲害,爹爹和娘親也厲害。”
小姑娘驕傲的挺起胸脯:“嗯!”
.臨走前,趁周圍沒人注意,江宴秋往小姑娘手裡塞了個小布袋,並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小姑娘呆呆地捂著袋子,聽話的捂住自己的嘴。
怕這一家人被有心人注意到盯上,江宴秋沒敢給多,但小布袋裡的錢,夠他們一家三口好吃好喝、吃飽穿暖地過上一整個冬天了。
告別小姑娘,他又轉了流民營中其他幾個地方,挑了一些人問話,男女老少都有。
這些人對江宴秋他們的目的沒有絲毫興趣,並且反應非常統一,在收到錢後,第一時間確認周圍被人發現,無比小心地貼身藏起來,然後恨不得千恩萬謝。
江宴秋揮揮手,沒讓他們感激涕零,然後跟鬱慈去了個隱蔽的無人之處。
這些人的說辭都大同小異,搜集到的信息概括下來,也就那麽幾點。
這些流民,當時朝廷出於各種顧慮,本不願接收。是定慧寺力排眾議,出人又出力,派人搭屋施粥,勉強將他們收容在了城西,一片原來的荒地。
但是也不可能無限制地供養這麽多人白吃白喝,凡是四肢健全的適齡男女,都要被統一組織起來做工,大多是些體力活兒。
有老人孩子的,白天乾活兒,晚上回流民營;孑然一身的,則分配到路途較遠,不便每日來回的地點做工,好處是包吃包住,住的房子要比流民營的草棚寬敞乾淨多了。
因此,但凡沒有家室拖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批人,都願意選擇第二種。甚至有人為了吃得好點、住得好點,狠狠心拋妻棄子,放任原先的家人躺在營裡不管的。
“照這麽說,定慧寺做的這些,的確是功德一件。”江宴秋語氣有些沉重。
見到流民營裡,那無數張痛苦到麻木的臉,以及他們對闕城未來的日子隱隱的憧憬……
江宴秋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說什麽好。
在苦難面前,任何語言都顯得太蒼白無力了。
就連來時路上對釋真、定慧寺和少林的種種猜疑,此刻都顯得沉默。
不少人都說,曾經在流民營裡見到不知一次,穿著樸素黃黑袈裟的釋真和尚。
這裡的路都是泥路,人口擁擠繁雜,汙水什麽的圖方便都往屋外路上倒,久而久之,街上土路總是泥濘不堪,散發著難聞的異味。
可釋真絲毫不在意,每每穿著那雙布鞋,走在泥濘潮濕的街巷,還親自給哭鬧的孩子看病。
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一個修為已至伏龍境的高僧大能。
他們話語中、面孔上,對定慧寺那些大和尚的感激和尊敬,絲毫沒有作偽。
江宴秋隻得沉默地聽著,腦海中時而浮現出釋真大師給他沏苦杏茶的樣子,時而回憶起鸝妃的夢境中,他親手遞出那枚護身符的身影。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釋真大師?
他靜了靜,抬頭看向鬱慈,“小師叔,你說會不會……”
余光瞥見一道聲音,他瞳孔微微縮小,下半句話震驚地咽了回去。
鬱慈:“怎麽了?”
白衣劍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江宴秋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眼中滿滿的震驚。
“……小、小琴?”!
第79章
就在二十米遠處。
一個長相清麗,美到男女莫辨之人,正半臥在草垛中的席榻之上,柔弱無依地從面前的大嬸手中接過一碗熱米湯,一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眼尾泛紅,嗓音雌雄莫辨、楚楚可憐:“多謝嬸嬸。”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