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從塌陷的主席台下逃出來的。當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狼狽不堪,遍體鱗傷地坐在了急症室裡。
他閉了閉眼,胸中戾氣暴漲,然後狠聲開口:“我要報警!那塊玻璃絕對不是自然脫落的,一定有人對它動了手腳!這是謀殺!”
他頭一個懷疑的人就是秦青!
“是秦青乾的,一定是他!”警察來了之後,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然而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經過技術人員反覆鑒定,那塊窗戶的確是自然脫落,沒有一絲一毫人為撬動的痕跡。而且玻璃所在的那間辦公室,就是秦子實自己的總裁辦公室,他想找人賠償都沒有辦法。
秦子實不願采信這個調查結果,卻也沒有與警察爭辯。他壓抑著滿腔憤怒,一路飆車朝秦青的公司開去。
然而不等見到秦青,一輛大貨車便迎頭撞了過來。要不是秦子實動作夠快,連忙打了方向盤,說不定他已經成了一灘肉泥。
車子側翻在綠化帶裡,秦子實解開安全帶,從扭曲的駕駛室裡氣喘籲籲地爬出來。他依舊沒死,只是受了一些驚嚇,扯著呼吸胸口有些發疼。
爬出去幾米遠,他才慢慢坐起,拿出屏幕已經碎裂的手機,再度給警察打電話。
“喂,是110嗎?我被人謀殺了!這是今天的第二次!”
調查結果很快出爐,分明是秦子實超速闖紅燈,而大貨車是正常行駛。他要負全責。
交警離開的時候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著秦子實,仿佛已認定他是個得了被害妄想症的瘋子。
秦子實一天之內第二次進急救室,與之前一樣,除了一些皮外傷,並沒有什麽大礙,吊幾瓶消炎藥就好了。可是他飽受恐懼、憤怒、仇恨折磨的心,卻是醫學儀器探測不到的。
他堅信這麽多災難絕對不會是巧合!他堅信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秦青在背後搞鬼。
“是倉洺在幫他,一定是!只有倉洺才具有這麽大的能量!”秦子實咬牙切齒地低語。
話音未落,他竟已歪歪扭扭地倒在病床上,身體一陣抽搐,手背上還插著一根吊針。
醫生護士趕忙跑過來查看,這才發現他竟然對某種藥物過敏。可是為他開藥的醫生反覆問過,他都說自己沒有藥物過敏史,做了皮試,他也一切正常。
搶救了大半夜,秦子實終究還是轉危為安。他氣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已經沒有辦法再說這一次又是秦青和倉洺搞得鬼。
短時間內,體質是人力無法改變的。
可是一天之內連續遭遇那麽多次殺機,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秦子實躺在病床上反反覆複地想,心裡堆積著越來越多對秦青的恨。不知不覺,他在這極致的恨意中睡了過去,然後,他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在夢裡,他作為一個旁觀者,默默看完了自己的一生。不用誰向他述說,他就是知道,自己是被上天選中的,自己將得到一位神祇的愛。自己將共享對方絕頂的氣運,無盡的壽元,浩瀚的力量。
自己將教會對方如何去愛,自己會把祂的神性轉化為人性。有了人性,這位神祇才會真正具有神格,進而從混沌中醒來。
聽上去是不是有些荒謬?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一個人要成為神,他首先要擁有神性。一個神要擁有神格,竟然首先要擁有人性。
神性本來就是從人性中來的啊。
秦子實近乎狂喜地等待著神的垂憐。絕頂的氣運,無盡的壽元,浩瀚的力量,誰不想要?
剛開始,夢裡的一切都很美好,但很快,所有的一切都朝著最糟糕,也最匪夷所思的方向發展。他順利地接近了那位神祇,漸漸獲得了對方的青睞,成為離祂最近的人。
然後,夢裡的秦子實開始死亡,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無休無止。他被困在了一個時間和空間做成的囚籠裡。
夢裡的他沒有記憶,每一次死亡都會迎來一個新的開始,然後再度接近那位神祇,再度獲得對方的垂青。
不,那不是垂青,那絕對不是!愛一個人不會是那般眼神。
夢裡的秦子實看不清真相,作為一個旁觀者的秦子實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位神祇就是倉洺!他冷眼看著秦子實故意接近,又冷眼看著秦子實耍弄著各種各樣的花招去博得祂的愛。當祂漆黑深眸裡的冷意和厭憎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濃時,夢裡的秦子實便被黑氣吞噬,患上了絕症。
被神厭棄的人會怎樣?
會死,而且是一次又一次,永遠無法逃脫!
第一次死亡是因為夢裡的秦子實為了晉升,陷害了一名同事,導致對方跳樓自殺。警察沒能查出真相,但倉洺卻用那種打量腐肉甚或死物的目光靜靜地望過來。
那一刻,黑氣吞噬了秦子實。
第二次,秦子實把公司機密賣給了外國間諜,導致公司和國家承受了莫大損失。警察依舊沒能查到他身上,但倉洺卻已洞悉一切。
那厭憎而又漠然的目光又一次靜靜地望過來,黑氣將秦子實吞噬。
第三次,秦子實出了車禍,明明眼睛沒瞎,卻聯合醫生做了假,奪走了秦青的一隻眼睛。
第四次……
第五次……
不知輪回了多久,死亡了幾次,當秦子實抖如篩糠地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他怔怔地看著窗外飄忽而過的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是活著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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