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溟輕輕地抬起秦青環抱著雲驚寒的手臂,又抬起秦青夾著雲驚寒身體的雙腿,慢慢調整著對方的睡姿,使之躺平。
“等我的妻子睡醒,我會帶他離開。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
楚南溟幫秦青埋好被角,呢喃低語。
分明已在暴怒的邊緣,內心有一隻野獸在嘶吼,他的語氣和態度依舊可以很平靜。
他知道過去的一個晚上,秦青都經歷了什麽。身體虛弱,心力交瘁,秦青需要非常充足的睡眠。選在此時把人吵醒,是最不明智的決定。
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雲驚寒。
黑色光芒瞬間吞噬了病房裡的一切。
“喵嗷!”996嚇得尖叫,瑟瑟發抖地抱緊了一根床腿。
楚南溟在黑暗中輕輕地笑了笑,笑聲裡帶著一絲嘲諷和漫不經心。
但他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刺激已經足夠了。如果再多一點,超過了某種極限,病床上的活死人就會蘇醒。
以前,楚南溟致力於讓雲驚寒蘇醒。但現在,他準備放棄這個研究項目。不為什麽,隻為此刻無法宣泄的挫敗、焦躁、憤怒,以及……嫉妒。
楚南溟憑著記憶繞開一切障礙,坐到對面的沙發上,身體向後仰靠,慢慢閉上眼睛。
他準備小憩一會兒,等待妻子睡醒。別人或許會恐懼於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他完全不受影響。
“救命,我的眼睛是瞎了嗎?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996在床下四處亂竄,發出喵嗚喵嗚的哀嚎。
什麽都看不見的它要麽撞到床腿,要麽撞到牆壁和機器,滿腦袋都是大包。
“別吵醒我的妻子,他很累。”楚南溟冰冷的警告低低地響起。
996僵在原地。
“過來。”楚南溟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996循著聲音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跳上沙發。這個時候,它也顧不上害怕楚南溟了。它知道楚南溟看在秦青的面子上肯定不會傷害自己。
但那頭無形的怪獸就不一定了。
996睜著一雙大眼睛,異常恐懼地看著四周。它是一隻貓,貓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正常視物。但現在,它什麽都看不見。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深的恐懼。996度日如年地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它終於熬不住了,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沙發墊子,想要跑出病房,卻忽然聽見對面的病床上傳來一聲懶懶的低吟。
就在這一刻,那些蘊藏著無盡威壓和未知恐怖的黑暗,便似潮水般退去。天光破曉,雲開霧散,白的、藍的、昏黃的,各種光源從各個地方投射而來。
純白的病房依舊純白,明亮的光線充斥著每一個角落。陰森寒冷,盡皆消散,隻余春日般的溫暖。
996瞪大眼睛看著從床上半坐起來的秦青,表情有些呆滯。
從地獄到天堂,原來只需要半秒鍾的切換時間!
楚南溟睜開眼,定定地看向對面,語氣溫和:“睡夠了嗎?沒睡夠我帶你回去,吃了早餐再睡。”
正在伸懶腰的秦青保持著雙臂高舉的姿勢,僵在原地。
“楚,楚南溟?”
“是我。”楚南溟站起身,走到病床邊,自然而然地用五指梳理妻子亂糟糟的頭髮。
秦青連忙推開他,眨了眨眼,然後猛地拍打腦門:“臥槽!我終於想起我忘了什麽事了。”
那個新條款啊!夜不歸宿要報備!他沒有!昨天發生了太多事,他腦子亂了!
雖然現在想起來,秦青卻不敢提,生怕楚南溟找自己算帳。他連忙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你忘了什麽?”楚南溟彎下腰,幫他穿襪子穿鞋,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屈尊降貴,反倒做得十分順手。
秦青不僅漲紅了臉頰,連腳背都紅了。就是因為這些親昵又自然的舉動,一次又一次地撩撥著他的心,才會讓他產生楚南溟也喜歡自己的錯覺。
“我自己來。”秦青奪過鞋子飛快套在腳上,表情有些局促。
楚南溟直起腰,眸色晦暗地看著妻子。
忽然拉開的距離,驟然生疏的態度,讓他感覺極為不適。那些好不容易壓下的焦躁與挫敗,又在心裡烈焰般灼燒。
楚南溟本來想質問秦青為何違反條約。但現在,看著秦青不肯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的模樣,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
英俊的臉龐像一塊寒冰,楚南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秦青穿鞋。
因為太緊張,鞋後跟總是提不上去,秦青蹲下身搗騰了很久。
“你知道今天早上有人對雲驚寒下毒嗎?卡福有沒有告訴你?”為了緩解這份緊張,秦青頭也不抬地問。
“卡福給了我一份調查報告,我看看。”楚南溟這才打開那個文件夾,快速看完。
“你送來的這台機器好像成了謀殺雲驚寒的幫凶。這件事你怎麽處理?”秦青終於把鞋子穿好,直起腰指了指那台亮著橘紅光芒的機器。
楚南溟合上文件夾,意味不明地看著秦青。
之前他就向雲驚寒宣告過,這將是對方最後一次見到秦青。看完案件調查報告,他對如何說服秦青不要再來醫院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極度不適的感覺終於散去幾分,楚南溟打開房門,淡淡說道:“我們去外面聊。”
秦青幫雲驚寒蓋好被子,抱著996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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