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被打落,摔倒在地,於混亂中差點被踩死。有的人還被打得頭破血流,哭喊求饒。
本打算爬上祭台當英雄的齊思雨這會兒被扯破了衣衫,弄亂了頭髮,只能連連尖叫。齊似風還在外圍,根本衝不進來。
漸漸的,台下的百姓們不敢再鬧了。
江北城守備這才找來一捆繩子,讓士兵們象征性地把這群妖道綁一綁,串成一串。
那多管閑事的四皇子不知道在哪裡暗暗觀察著,守備好歹也得做個秉公執法的樣子出來。
秦青捋著懷裡的胖貓,站在一旁看著這些亂象。每個人的表情、眼神、動作,都被他收入眼底。
他朝台下看去,有幾雙血紅的眼睛正看著無為道長,也看著自己。那些眼睛裡蘊藏的恨意比海還深。
秦青要的就是這種恨,毀滅了天地,舍棄了生命,也要拉著仇人一起下地獄的恨。
他默默望著這些眼睛,而後又垂眸看向一旁的二十個籠子。
“守備大人,讓這些孩子的親人上來,把他們帶回家去吧。”秦青提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江北城守備猶豫了一瞬也就答應了。
“誰是這些孩子的親人?快上來把他們帶走。”
人群湧動了一會兒,然後便有幾個哭紅了眼睛的女子爬上高台,急切地跑向竹籠。緊接著又有幾十個男男女女爬了上去,嘴裡喊著自家孩子的小名。
幾雙怨毒的眼睛盯上了秦青。
秦青知道,自己給無為道長出主意讓他獻祭二十個童男童女的事,必然招致了這些人的仇恨。
不過沒關系,他要的就是這些仇恨。
秦青退後幾步,伸出小手,緊緊揪住了葉禮的衣袖。
“保護我。”他小聲說道。
葉禮愣了一愣,心裡竟湧上一股難以抑製的使命感。此刻,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真實的身份。他不是什麽李夙夜,他就是葉禮!一個被秦青帶回家照顧的絕望流民,因為受了秦青恩惠,願意把自己的性命墊在對方腳底。
葉禮抱住秦青纖細的腰,帶著他躍上一旁高高放置的龍王神像。
在他們騰空的一瞬間,一個中年婦人猛撲過來,手中的短刀狠狠刺了一個空。她竟然想趁亂殺了秦青!
站在一旁的阿牛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等他回神,又有幾個婦人撲向無為道長,口中發出怨毒的尖嘯:“我要你死!”
卻原來他們根本不甘心放走無為道長。什麽刑律不刑律,他們現在就要這個妖道永遠消失!
官兵們想阻止,卻被湧上高台的幾十個漢子攔住。女人們用了猛勁,又出其不意,終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把無為道長推下了高台。
“啊!”淒慘的尖叫聲被濁浪吞沒。
一同掉下去的還有串在一起的十幾個妖道。
濤聲轟隆,水波洶湧,湮滅了一切罪惡。
996看呆了:“喵了個咪的!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才把人叫上來的吧?”
秦青靜靜地看著沉沙滾滾的水面,不曾說話。
是的,早在一開始,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刑律可以懲處這些壞人?不會的。在江北城待了十幾年,他太知道刑律是個什麽東西。
這裡沒有刑律,只有官匪勾結,民不聊生。
定視中,一雙溫暖的手掌覆住了秦青薄涼的雙眼。
“不要看。”葉禮低沉的嗓音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與精心的呵護,響在他耳邊。
秦青順勢閉上眼,放松緊繃的身體,倚靠在這個寬闊的胸膛裡。安全與寂靜的感覺像微風一般縈繞。他感覺得到,葉禮垂下頭,輕輕嗅了嗅自己的發,呼吸是緩的,卻難掩壓抑的沉重。
這個人戀慕著自己,卻不敢言,只能在自己閉上眼睛的片刻,悄悄釋放內心的一絲灼熱。
於是在這一刻,秦青勾著薄唇輕松地笑了。
他轉過身,眼睛依然閉著,卻輕輕摟住了葉禮的腰。
“帶我回家。”
世界這麽渾濁,我隻想讓你帶我回家。你可以把我帶回家,我知道。
這份信任從最初相見的那一刻起,就莫名其妙地根植於心底。秦青總是不斷在問——葉禮你會不會害我?
可是答案他早已經知曉——不會的。
葉禮垂頭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人,心裡的滿足也像這壺口的浪濤,一陣更比一陣洶湧。
他默默無聲地抱緊這人,騰空飛渡下了高台,燕子一般落到了數十米外的土坡上。
回頭望去,江北城守備正在憤怒的吼叫。可是法不責眾。周圍所有百姓都在歡呼,都在喊著妖道已經祭天,求龍王爺降雨,他又有什麽辦法?
左不過這又是一場祈雨儀式罷了,只是祭品由孩童換成了妖道們自己。
以前沒有人追究祈雨儀式用活人當祭品,以後也不會有人追究。
葉禮抱著秦青急奔了一段路,終於找到了泰安侯府的馬車。
把人抱進馬車之後,他忽然僵住,大手又捂住了秦青的眼睛。
“我已經看見了。”秦青淡淡開口。
被他抱在懷裡的胖貓愣愣地看著車頂棚,好像認得字一般。
秦青拉下葉禮的手,也看向了車頂棚。那上面被人用鮮血寫了一行字——泰安侯府殘殺幼童,必遭天譴!總有一日你們會被抄家滅族,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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