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健是在半年前來到這所中學的。他原本也是一名前途無量的211師范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卻在自己第一段任職經歷中, 因為克制不住自己的焦躁、扇了一個學生一耳光使其耳聾,因此被原本的學校辭退。所幸他家裡還有些錢,能讓他達成和解、免於刑罰。
他不僅被原本的學校所辭退,就連教育界稍微有些資質的學校也不敢雇傭他。在家裡呆了整整一年後, 一個親戚提起自己還有明華中學這條渠道, 讓余行健由此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他最初也是抱著要洗刷自己、育人成才的雄心壯志來到這所學校的。在被辭退的一年裡,他看了很多心理學與成功學相關的書籍, 滿心想著要讓自己的才華能有用武之地。可是明華中學和他想象中一樣,又不太一樣。
余行健一直崇尚的, 是以精神力量鼓勵學生的理念,只有在好的團結的班級氛圍中,人們才能競相向上。只是他所到的整個三年C班的班級氛圍實在太過沉悶分散。三年C班不及A、B兩個尖子班,卻比D、E、F班好。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他們擁有了更多的上升決心與意難平的情緒。因而,人人都將同班同學當做自己的敵手, 學得好比三十多隻紅著眼的鬥雞,除了學習和嫉妒之
外,對彼此漠不關心。
他對此曾經很苦惱,直到一件偶然的事件,改變了這一切。
學校素來有評選衛生金牌的習慣。三年C班在余行健的不懈付出下,勉勉強強能在他的輔助下完成嚴厲到變態的衛生打掃標準。這一天,三年C班卻在全校大會上被通報批評了,全班同學都因此被罰掉了晚上的加餐。
在食堂菜色是如此恐怖的明華中學,唯有晚上針對三年級學生的麵包加餐是讓人最期待的了。全班同學都因此非常生氣,埋怨著究竟是誰搞砸了這一切。余行健也在這時對全班發問:“昨天負責的人是誰?”
他連連問了三遍,全班都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在他怒氣值即將到達頂點時,坐在後排的清秀少年站了起來,他低著頭,說:“是……是我。”
他記得這個人的名字,顏息,在全班成績排到上遊,且一直在穩步上升,內向膽小到幾乎懦弱,喜歡寫小說。
總之,是那種被欺負了都不會反抗的存在。
他狠狠處罰了顏息,讓他站到陽台上去,用袖子把地板上的墨水擦乾淨。顏息低著頭擦地板,臉漲得通紅,在他站起來時,卻因為低血糖而撞到了旁邊的櫃子上。
櫃子發出一聲巨響,全班同學卻只是冷漠地看著他。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一聲。
“哈哈哈……”
然後全班,都快活地笑了。
“你看他那個樣子,好蠢,好狼狽啊。”
“整天一副自己會考進B班的樣子,連衛生都不好好做,這次總算是栽了吧。”
“哈哈哈……”
在這陣笑聲中,全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團結。而原本在講台上的余行健,也發現了自己曾經從未發現的,團結的訣竅之所在。這一點所引發的種種手段,直到後來他發現那天的值日生並非顏息,而是顏息“最好的朋友”、他的同桌唐峰後,也被並未改變。
他引導著言論,把顏息塑造成C班一切禍事的根源。他買來七盆花,說每盆花都代表班上一個女生,卻在這種觀念根深蒂固後,故意將其中代表著最受歡迎的班花的那一盆打碎,並把責任歸結在顏息身上。他生造出垃圾分類的職責,把它扔給顏息……一件件小事加起來,全班就在這同仇
敵愾的氛圍中,變得非常團結了。
他不斷取得很大的成功,卻也沒忘記對顏息虛情假意地安慰。他在課間時,將顏息叫到辦公室來,告訴他:“這段時間的事,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公平?覺得老師對你這樣做是很糟糕的?”
顏息囁嚅著:“我……我知道我確實是有錯的,我會改正的。”
“這樣就好,我們都是在幫助你成為更好的人啊。”余行健滿足地笑了,“馮子路,你帶他回去吧。”
馮子路是他的班長,也是貫徹他意志貫徹得最好的一名同學。顏息於是被帶回了班級,而他也能心安理得地繼續享受,自己被學生們越來越接納、越來越被奉若神明的戰果——當人們越發討厭某種事物時,和它作戰的對面,就會被越來越認可。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顏息跳樓了。
從那天起,一切都急轉直下。沈優死了,唐峰死了,而他也快要被撤職了,他新樹立出來的靶子,李欣怡,也在林槐的一次次插手下變得不好使了。
林槐這幾天打著身為他朋友、替他查明顏息之死的旗號,多次出入三年C班,不斷破壞他的計劃。而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一次周考中,三年F班的語文成績平均分居然超越了三年C班!
要知道,余行健身為語文教師,最得意的就是三年C班雖然綜合成績比不上A、B兩個班,但語文成績,卻超過B班,距離A班也只差幾分。這次卻被F班以0.1分的差距,超越了!
分數下來的那天,他沒有忍住,直接在辦公室對林槐提出了質疑。而那個新來的代課老師卻只是聳了聳肩說:“其實謎底很簡單……”
“一個是拷貝的正版,一個是虛假的盜版。”林槐伸出兩根手指,“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使用山寨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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