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一邊按套路進行著副本說明環節,一邊維持住本應立即消散的顏息的魂魄。紅衣的許遲靜靜看著那蒼白弱小的白色身影,半晌,輕聲說:“他……”
他想起來了。
在他成為惡鬼前,當他從天台上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顏息的手。
正如他生前每次復仇時,都會看到的,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
那一刻,他以為顏息,是來推他下去的。
他想這樣也好。那個總是膽小懦弱的家夥,也總算在死後硬氣了那麽一回。
或許正是因此,在他的環境裡,總是存在著那個紅色的、滿含怨恨的顏息。他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
殺了自己。
“白癡。”林槐冷冷道。
“他的出現,不是為了殺你,而是為了救你……他出現在殺人現場,也不是因為他饒恕了那些曾經深深傷害過他的人,而只是因為,他想拯救你。他想拯救的,是他最好朋友的靈魂。你也了解他的吧?他那種人,活著時都不會反抗,死後也不會殺人,因此周身怨氣加起來,也只是一個白衣罷了。等到你成為惡鬼後,他甚至不敢靠近你,因為普通的白衣靠近紅衣惡鬼,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他的話語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劍插在許遲的心口。
“是啊,他就是那樣膽小……又懦弱的人
啊。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是他,明明死了的人也只是他……卻還要……保護一個身為劊子手的我……”許遲看著自己猩紅的雙手,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可是他……可是他……他……”
話到最後,成了幾句慘笑:“可是他……為什麽不恨我啊!我才是,才是殺了他的人啊……”
恍惚間,他又看到那個下午。他看著窗外漸漸落下的巨大黃昏,心裡思考著接下來去自殺的事。
‘你,你是許遲同學吧。’
‘可以幫我看看——看看我寫的小說麽?’
‘我,一直想在未來成為東野圭吾那樣的人……你可能覺得很好笑吧,像我成績這麽差勁的人……’
‘不過,只要人能活著的話,就一定會有希望的吧。等高考過後,離開這所學校到了大學,我就開始寫作。到時候,你一定要看到我的第一章的發布啊!’
林槐的聲音還在響起。
“顏息不是自殺的。”
“那天是雨天,他到天台上,是想獲得更好的信號,給你打電話。他被關在教學樓裡,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然後他一時腳滑,順著欄杆的缺口滑下了樓……他從來都沒有想要去死過。”
“他……他為什麽,不恨我呢。”
“因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紅衣的惡鬼跪倒在地上,發出幾乎要嘔出靈魂的嚎哭。林槐靜靜看著他,道:“曾經死過的人,曾經犯下的罪,現在再追究已經是無濟於事的了。但……你還有一件事能做。”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已經快要消散的顏息,在林槐力量的輸送下,他終於又有了實體。可他表情呆滯,精神渙散,明顯時日無多。
“他試圖拯救過你的靈魂,終於這一次,他用盡所有的力量拉住了你。現在,你能夠救他。”林槐說,“你知道自己該怎麽救他,不是麽?”
“怎麽……”
“把你的心給他。”
雨聲漸漸小了起來,長夜盡處,黎明將至,天邊漸漸泛起了淡淡的白色。許遲靜靜注視著躺在林槐懷裡的顏息,他閉上眼。
血紅的顏息再次發出不滿的尖嘯,很快,這份尖嘯便成了慘叫。
他已經不再被需要,身為惡鬼的許遲回收了他的所有力量。
在深
紅的顏息完全消失的瞬間,許遲也張開了嘴。
深紅色的結晶從他的身體裡脫出,那正是每個惡鬼或厲鬼力量的根源。
正所謂由執念所結成的惡鬼之心。
那是很美又極致恐怖的晶體,光芒盛放,散發著陰森的光。晶體被許遲握在手心,他向顏息走過去,放開手。
深紅的晶體飛入了白色鬼魅的身體,在從他的胸膛處漸漸沉下,進入靈魂之內。
他原本即將化為飛灰的身體,終於不再消散,開始凝聚成形。
林槐放下顏息,讓他靠在樓梯口處。得到了紅衣惡鬼之心的白色鬼魅還在沉睡,稍加時日,他會成為新的紅衣。
朝陽盡出,林槐看向東方傳來的天光,許遲漸漸虛弱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你為什麽要幫我?”
那個人沒有回頭:“因為是你想要我這麽做的。”
“……”
“是你,讓我擲出了正面。”林槐說,“是你想要結束這一切。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快樂賭徒的饋贈。你——讓我贏了。”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瘋子殺人,不需要理由。瘋子救人,需要理由嗎?”
“……謝謝你。”許遲低聲說,“真的非常,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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