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健額頭上冒出一滴冷汗,林槐於是盯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道:“顏息。”
“這個名字……”他一邊不打草稿地說出從學生中打聽來的跳樓的學生的名字,一邊觀察對方的反應,“余老師應該很熟悉才對啊。”
顏息。
三年C班顏息。
三十天前,這名臭名昭著的C班學生,在晚自習結束之前爬上了樓,從欄杆上一躍而下。他所墜落的途徑,歷經四樓的空教室1,三樓的三年C班,二樓的微機室,一樓的乒乓球桌,直到花園鮮紅的地磚。
余行健的瞳孔微微收縮。在權衡了隱瞞與坦誠的代價後,他“呵呵”了兩聲,對著眼前的年輕人爽快道:“啊哈哈,林老師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啊。”
“啊?”林槐歪著頭,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可我剛才分明看見他往這邊來了……看他晚自習不好好學習,我本來想給他一點教育……”
余行健看著對方手裡的棒球棍:……
“愛的教育。”林槐補充。
“三年C班的確有一名叫顏息的學生,不過他早在三十天前……額呵,這件事說起來,也很是讓人痛心啊……”
“他在三十天前怎麽了?”
林槐明知故問。余行健額前微微冒出些冷汗,道:“他在三十天前,自殺了。”
“自殺?為什麽?”
“這……”
‘接下來他的回答無外乎分成兩種:第一種,我也不清楚,這樣就可以詢問他‘你身為老師怎麽會對學生自殺的原因不清楚呢?更何況你還是整個學校名聲在外關心同學的優秀班主任’……’林槐思考著,‘如果他回答具體的原因,那就更好辦了,可以
直接追問下去。不過按照遊戲的尿性,這個人有80%的可能選擇前面的回答……’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余行健說,“他這個孩子啊,活著的時候就和大家相處得不是很好,獨來獨往,很不合群呢。有空的時候,他也不會和同學交流,而是一個人跑去圖書館。說起來,他居然和圖書館那個不怎麽受人歡迎的管理員,相處得還不錯……也可能是因為物以類聚”
“哦……”林槐想了想,“也就是說,是人際交往問題?”
“呃……”冷汗從余行健額頭上流了下來,關於顏息的死因,沒有人能比他更心知肚明。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將此事向一個外人和盤托出,“某種意義上,算是吧……不過除此之外,也有成績下滑等原因。還有他的父母……”
從余行健的口中,林槐得知,顏息的父母對這個孩子,也並不關心。
顏息的父母鬧了十幾年,打著為了孩子的旗號不離婚,在相互折磨的同時也折磨自己唯一的孩子。在顏息死後的第一周,他們在長達二十年的婚姻裡獲得了第一次的團結——一致對外,堪稱空前絕後。
他們將孩子的屍體擺在了學校之前,整整七天,大哭大鬧。在獲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金後,兩人滿意離開,並為了離婚後賠償金的分配歸屬,再度分裂。
“……那,他們離婚了麽?”
“沒呢,畢竟他們兩個人都不滿意對方提出的賠償金分配方式。”余行健說。
——想必這對夫妻只有在其中一方死亡後,另一方才會得到屬於他/她自己的,長久的勝利。在這之前,他們還是會互相憎恨、互相厭惡、並共同度過漫長的一生。
對於這對夫妻,林槐並不關心。他只是覺得顏息有點可憐。
“那麽之後的沈優又是?”林槐問,“她也是很孤僻的孩子嗎?”
“不不,和顏息不一樣,她是個很優秀也很活潑的孩子。”在說到沈優時,余行健的臉上真實地多出了幾分惋惜,“她很喜歡和別人交流,活潑開朗……唉,如果那天她沒有去湖邊就好了,不是這樣的話,也不會摔倒……”
“是啊……”林槐點了點頭,“沈優和顏息,兩人在生前的關系怎麽樣呢?”
這個問題像是一團火苗,迅速點燃了余行健的警惕。如果說之前的問題只是八卦和好奇,拒絕回答反而會顯得自己心虛,但這個問題,便不同了。
“你問這個幹什麽?”
“不幹什麽嘛。”林槐說,“我只是聽說……”
說著,他緩緩向余行健側過身體,貼向他的耳朵:“沈優是被顏息殺死的。”
“!!”
余行健向後退了一步,冷汗順著他的額角向下流淌。林槐接著說:“顏息變成了鬼,他要向生前欺凌過他的人復仇……是這樣的麽?”
“你!”
“我聽見他的聲音了。”林槐幽幽地說,“他在天台上遊蕩……他要來找你,他要來找你復仇!你聽見了麽!”
他放出了自己身上陰冷的氣息,充分調動起了余行健靈魂深處本能的、對鬼物的恐慌。他既驚且怒,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林槐,“你開什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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