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跨越了整整三條街,才追上了負氣而走的婉瑩。
婉瑩還戴著那方面具,對他的辯解一言不發,似乎還在生悶氣。
蘇清追著這大小姐解釋了一路,到了最後自己也有了些不耐煩。在他們的耐心告罄之前,婉瑩突然停在了一處小攤前。
這是個撈金魚的活動攤位,十數尾魚兒在其中活潑地遊弋著。蘇清見婉瑩看了許久,起了補救的性子:“你想要哪一尾?我給你撈?”
婉瑩伸出手指,指尖瑩瑩:“這隻。”
她的聲音有些奇怪。蘇清揣摩著,以為是她方才哭過所致。
他弓下身去撈魚,被婉瑩所指的那條魚,體型比起其他金魚要略大一圈。時至深夜,攤子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魚的具體模樣,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它撈了上來。
魚兒入了不透明的水囊,也就不再掙扎。見到魚兒入手,戴著面具的女子這才露出了一點笑意。
月上柳梢頭,戴著面具的女子接過水囊。隨著兩人行走,魚在水囊中一晃一晃。
“差不多是歸家的時候了。”女子突然道,“再不回去……”
“你爹爹沒有找人來接送你?”
“我家的馬車,在那邊的巷子裡。”女子說,“你送我過去吧。”
蘇清不疑有他,立刻跟上。
他們走過一條條巷子,原本喧囂的朱雀街,被他們拋在身後。
道路越走越寒涼,越走越寂寥。除去冷月,便是被寒光所照亮的磚瓦。
在走了一路後,蘇清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看向身邊的女子:“你……”
“怎麽了?”
“你——你臉上的面具——”蘇清幾乎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他驚恐萬狀地道,“它……”
原本完整的面具上裂開了一條小嘴,它痙攣扭動著,似乎在發出無聲而痛苦的嚎叫。女子對此
卻是無知無覺,她轉過頭來:“面具怎麽了?”
她的嗓子,竟然極啞,如破了的風箱!
“你的嗓子——”
“喊啞的。”女子低低地笑了。
“喊啞的?”
婉瑩這句話來的莫名其妙,他剛要問詢,便發現自己到達了一個熟悉的街口。
街口荒蕪寒涼,其內無燈。一身白衣、戴著面具的女子,在街口淒清的月光下,“看”著他。
她臉上的面具上,還帶著幾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
恐懼終於湧上了心頭。
知府家在城北,而這個自稱“婉瑩”的女子,一路上,居然一路引著他向南走!
而南邊……則是……
“還能在哪裡喊啞,當然是在棺材裡喊啞的——”它臉上的□□,突然開始沿著嘴角裂開,“我在棺材裡喊了你好久好久——”
“——你卻一直沒有來。”
“啊——!”
蘇清轉身欲跑,十幾隻慘白的手臂,卻從地下伸了出來,捉住了他的雙腿!
那些手臂皆是纖穠合度,曲線優美,若是吉良吉○在此,或許會覺得這裡是一處幸福的天堂。
然而對於蘇清而言,這個地方卻宛若地獄!
他看見那張面具上在嘴之外,又長出了一雙眼、一隻鼻子、一對眉……漸漸地,一張極為熟悉,又極為扭曲的臉,出現在了面具之上!
這張臉注視著驚恐掙扎著的蘇清,發出婉轉的低語:“蘇郎,你過去不是說,最喜歡我的手……和聽我唱戲了麽?這第一出戲便是——”
“變臉。”
“戲子會變臉,文人的變臉卻更勝戲子一籌。戲子能變的是表象,你們這些薄幸書生能變的,卻是人心。既然你不要這張臉——”人臉露出了扭曲的笑意,“那我就給你揭了去!”
“啊!”
書生發出扭曲的嚎叫聲,更多的手從牆壁裡伸出,它們皆生著尖利的指甲,劃上了他的臉!
然後一點一點地……沿著邊緣……
將他的臉皮,剝了下來!
“這第一出變臉,是一張白臉。軟飯硬吃的小白臉。”面具下的人柔聲道,“第二張臉,是一張紅臉。一張自己不要臉皮的……血肉模糊的紅臉!”
“啊——”
書生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面
具人卻堪稱優雅地撿起了那張臉皮,隨風晃了晃。
“既然你不要這張臉皮,我不妨給你燒了,把它做成一張黑臉,”他閑閑道,“還是說,你想要回它?”
書生還在慘叫,不斷有血從他的臉上流下,滲入他大張的嘴裡。面具人晃悠著那張薄薄的東西,道:“以前沒見你這麽要臉過。二十多歲的大男人,軟飯硬吃,哄著對方給你供著供那,攀上高枝了就謀劃著害死前任,把人活活悶死在棺材裡,還用前任留下的錢泡新妹子。現在卻這麽要臉了?要不然……還是把它還給你?比如……”
他將手裡的東西揉成一團,像是在揉一個抹布:“把它塞進你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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