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在這個小小的冰櫃裡的, 正是小女孩缺乏生機的屍體,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至死也看著天空, 像是在凝視她父親的獸行, 又像是在凝視太早便將她折毀的命運。
她沒有穿著碎花連衣裙, 沒有鬼氣森森而又鮮豔活潑地在202裡逛來逛去, 坐在沙發上玩林槐的手機……
楚天舒從門外進來, 站到林槐的身旁。林槐說:“她看起比我想象中還要小, 擠成一團了,真難看。”
過了一會兒, 林槐又頓了頓,道:“你說她是不是在被掐死後——被人從春雨公寓的冰櫃裡發現——被凍在無人認領的太平間裡——最後又被偷出來, 帶回了這裡凍著?”
他的尾音落在布滿灰塵的儲藏室裡, 沒有激起哪怕一絲回應。一向廢話很多的楚天舒也是靜靜的。
“我們走吧,這裡沒什麽好看的。”林槐離開冰櫃,“跟那個小女孩說一聲,她的屍體找到了, 在這個儲藏室裡。嘖, 這裡面哪來的這麽多紙箱和廢紙垃圾……”
他還沒說完,楚天舒已經在地上的廢紙堆裡拱了拱, 咬出了一遝報紙,遞到他的眼前。
林槐:“?”
他低下身, 接過報紙,楚天舒的爪子指向了報紙的日期。
201X年12月1X日。
林槐略微挑了挑眉毛。他低下頭,再次仔細看清了這個日期,和楚天舒對視一眼道:“這個日子是……”
“前天。”
“一張前天的報紙,出現在這間儲藏室裡……”林槐抬起了報紙, “看起來還挺新的,沒有沾染什麽灰塵……所以。這說明?”
“有人在暗中把報紙帶進這裡。”楚天舒一張一張地拱起其他的報紙,報紙上,寫著出版日期,“一直以來,沒有間斷。”
有涼意在儲藏室中蔓延,不只是來自他的背脊,還是來自盛放小女孩屍體的冰櫃。
……
把顏息和周盈留在物管室看門,兩人來到了二樓。
702女似乎又在二樓和朋友聊天,兩個人瞥了她一眼,沒有去管。
“叩叩叩。”
“叩叩叩。”
許久之後,林槐收回了敲擊配電房房門的手。
“不
在?”楚天舒問。
“不在。”林槐搖搖頭。
盡管在林槐來後,小女孩已經獲得了以物管親戚家的孩子的身份,在樓棟裡不時走動的權力,然而或許是習慣使然,大多數時候,她都更傾向於安靜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裡。
然而今天,她卻反常地不在此處。
……其實從前幾日起,小女孩就沒有再來過物管室了。只是因為林楚二人對於她的到來往往是聽之任之,從不強求。她心情不好時,偶爾消失幾天也不是第一次。因此……
“……早知道應該把塊巧克力給她的。”楚天舒在林槐旁邊道,“我還以為她是生氣鬧別扭了才不過來的。原本還想著這下不用整天被拔毛了,計劃通……”
他的語氣依舊散漫,聲音裡卻帶了幾分和他素日對小女孩來rua他時、愛理不理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的、冷意。
春雨公寓就這麽大,小女孩盡管是鬼,也不可能憑空蒸發。其他的房間裡都有住戶,也有本地的鬼物,她這麽幾十斤一隻鬼,沒理由毫無征兆地便能藏在這些房間裡,而不被住戶發現。
因此,她可能藏起來的地方,就極為有限了。
這個公寓裡殘留的可以藏人的地方……
小女孩要麽在那個林楚二人再也上不去的“四樓”裡,要麽在202房間裡。
四樓曾是一個極為陰森恐怖的空間,不僅有著永不結束的樓梯,會發出聲音的401,還有著居住著兩隻恐怖怪物的402……不過還好,現在它們已經都被楚天舒打殘了。
在四樓裡迷失是一件壞事,但還遠遠算不上最壞的打算。最壞的打算便是……
“她就在202裡,但已經無法打開202的門。”楚天舒輕聲道,“202是她所支配的空間,只能由她從內而外單向打開。如果……”
他沒有說下去。
如果小女孩她出了什麽事,這裡就是她永恆的、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無聲的墳墓。
她會被徹徹底底地鎖在這個異空間裡,沒有人能從外面進來救她。沒有人知道她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無聲消散。
林槐靜靜地注視著眼前屬於配電房的這道水泥牆。
或許在不同的平行時空裡,無數的玩家曾路過這面牆。他們小心翼翼地從這裡經過,生怕驚
動了牆裡的厲鬼,生怕這裡開出一扇門來,生怕那個從門裡走出來的……恐怖而早夭的、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小女孩。
“……可我站在這裡,居然會希望這裡開出一扇門來。”林槐低下頭,笑了笑,“說起來確實有些好笑啊,其他玩家都是生怕見鬼,只有我站在這裡,卻是因為想要看見那隻鬼從鬼門裡走出來。”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配電房門之中,只需要輕輕一抓,就能把那扇門撕扯下來。然而林槐知道,他拆下這扇門後洞開的不會是屬於異空間裡的202,而是電線開關徒勞交錯著的配電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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