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林槐出手這樣狠的。旁人即使是知道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戀人處處不對勁, 也會擔心自己真正傷害到真正的戀人,在出手時不僅會畏手畏腳,還會躊躇著不敢下手,以至於錯失良機。而林槐從一開始出手時開始, 每一招都是衝著致命去的。
“要是這麽輕易就能被我殺死, 他也不是楚天舒了啊。”
他是這樣想著的。
好在他解決得夠快,否則天知道這兩個楚天舒會把他帶到哪裡去。兩個楚天舒一個要帶他去城堡裡, 一個要帶他出城去。如今看來,這兩個地方都是絕對的死路。
而他或許是在進城的那一刻便已經陷入了夢境之中——不是別人的夢境, 而是他自己的夢境。和他一路上牽著手的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從楚天舒,變成了不知道是什麽的黑色東西。
那兩個黑色的東西都對他說過許多話——或許是想取信於他,或許是想欺騙於他, 但林槐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能夠絕對信任的只有楚天舒在進入夢境之城前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真正的楚天舒不會騙他。
除此之外,無論所說的話是如何大相徑庭,這兩道黑影所共同表達出來的一點便是對“黑夜”的恐懼。如果從兩者都在欺騙他
的反面來看,“黑夜”或許反而是化解一切危險的最終破題方法。然而林槐清晰地記得,楚天舒也曾在入城之前告誡過他,一定要在午夜十二點之前離開夢境之城。
這或許是因為,在午夜十二點後所發生的危機是壓倒性而無差別的,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對於黑影。
既然如此,在午夜十二點之前,他更要抓緊時間去找到那把“離開夢境”的鑰匙。兩個假楚天舒,一個真楚天舒都曾經說過,找到“鑰匙”是唯一的離開夢境、結束這個小副本的辦法。
只是……
林槐環視城邦。這座城邦裡大約有數十條街道,上百座房屋。
——排除掉最危險的城堡。
要想在這樣的地方去找到一把“鑰匙”,有如大海撈針,又談何容易?
不過既然是夢境的話……
林槐閉上眼,他試圖撥動大腦中的弦,去活動自己操控夢境的能力。然而他的所有遞出的精神力都如同石沉大海,他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這裡果然是他自己的夢境。
醫者不可自醫,在自己的夢境裡,夢境操控者也會失去戰無不勝的操控夢境的能力。因為他們所需要抵抗的再不是別人的意志,而是自己沉在海面之下的、有如冰山般龐大的潛意識。
用隻佔據整體意識10%不到的表意識去控制自己超出90%佔比的潛意識可謂是無稽之談。然而林槐閉上眼,在街道上安靜地盤腿坐下,再次試圖用自己的意識去撥動夢境的觸須。
在無數次泥牛入海後,他千絲萬縷的意識中的一縷終於觸碰到了一點模糊的景象。
身著白色衣裙的小女孩的身影在街道中一閃而過。她像是突兀地出現在了街口,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坐在街道中心的紅衣女孩。
紅衣女孩閉著眼,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白裙小女孩看著無知無覺的紅鬥篷,臉上出現了詭異的笑容。
在觸碰到夢境的那一刻,林槐仿佛聽到了某種閥門被打開的聲音——他的精神力與操控技能,似乎又升級了。
不過這一刻,他完全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他的所有精神都徹底沉浸進了自己所“看見”的景象。
在混沌而模糊的海洋中,他看見許多幽藍色的、
仿佛荊棘藤蔓一樣的觸須,它們靜靜地顫動著、扎根著、包裹著一個氣泡,像是某種外星生物,又像是某種極美又極陰森的恐怖的寄生者。
然而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卻是藤蔓中的那個氣泡。
在副本裡,林槐見過很多人的夢境氣泡。除了楚天舒的氣泡是大、模糊而不透明的白色之外,其他人的氣泡都或多或少透露著不同的代表心情的顏色,且很透明,讓人能看見其中的內容。
他也曾見過厲鬼的夢境氣泡——比如四美圖中的蘭湘。那像是一種流淌著血液的東西,一種恐怖的血球,普通人看上一眼,就會被其中濃厚的怨氣激得做起噩夢。
然而……
“這種東西……是我的夢境氣泡?”
林槐的一縷意識輕聲說著。
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所看到的這個氣泡。它與他所見的任何屬於他人的氣泡都不同。
這個氣泡流露著萬花筒般的色澤,浮動著各種顏色的斑點,像是美麗混亂又極致危險瘋狂的漩渦,只是看一眼,就會深深地沉下去。
他看見萬千斑點在這個氣泡裡瘋狂閃爍著,幽藍色的藤蔓極力地試圖纏繞住它、乃至於在它之中扎根。然而藤蔓與其接觸的位置,也發生了扭曲。
如果說楚天舒的夢境是不透明而厚重的純白,是絕對的空白和絕對的簡約,那麽他自己的夢境,就是絕對的混亂。
林槐的這縷意識試圖將自己探入自己的夢境——然後操控它,就像它曾對其他人的夢境所做的那樣。
然而……
空蕩蕩的街道上,小紅帽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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