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面目奸猾的青年問他:“師傅去哪兒?”
林槐道:“老城區清明路麗景酒店。”
“老城區?那兒離這兒可遠著呢, 得開一個多小時。你新來S市的啊?旅遊?學習?”
林槐:“不是, 過去參加個聚會。”
“哦, 到酒店聚會啊?同學會?”
“差不多。”林槐道。
“你這大晚上地過去,晚上也就住那兒了?”
後座的人笑笑:“差不多。”
最近天黑得早, 才下午四點,車窗外的世界已經灰了。大約近六點時, 天也該全黑了。
陳偉看了看時間, 估計了一下。自己繞路開到老城區時大概六點,放下人就走,應該沒事兒。
老城區是每個出租車司機都不想去的地兒。不僅因為那兒地方偏遠,還因為據說那兒……
鬧鬼。
不過現在大白天的, 應該見不到什麽鬼東西。
陳偉按下計價表, 打著方向盤道:“哎呀,你也是運氣好遇到我。去老城區的路, 我最熟,不用高德地圖導航, 我抄近路,直接給你開過去。”
車後座乘客的聲音依舊是斯斯文文的:“那就麻煩您了。”
“沒事兒,沒事兒。”陳偉笑得牙不見眼,“應該的應該的。”
陳偉是S市一名普通的出租車司機,如果說他和其他司機比起來有什麽區別或特點, 那就是心黑。
在本文的第46章前,他一直過著開出租車繞路、坑外地人也坑本地人的平凡生活,靠著減損良心賺得盆滿缽滿。在本文的第46章後,他因為不慎搭載了本文主角的行為而良心發現,在之後的三個月裡,一直恪守出租車司機不繞路的本分,很有分寸感。
然而,在擁有分寸感三個月並再也沒半夜搭載到給他冥幣的乘客後,陳偉在金錢的誘惑下再度失去
了分寸感,墮落成了妖豔罌粟花的形狀,漸漸重操舊業起來。
比如……
陳偉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看著鏡面中的年輕人。坐在他後座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羊毛大衣與花灰色高領毛衣,臉色蒼白,戴著黑色的毛線帽,看上去相當文弱可欺。
陳偉很有經驗,像這種一身學生氣的文弱小白臉一般是最好坑的:精明的人能發現他在繞路,強壯的人容易打他,長得帥的人往往拉不下面子和人撕逼。坐在後座的年輕人,簡直是最完美的繞路被坑人選。
……從這裡到老城區只需要四十分鍾,不過陳偉有信心給他繞出個一個半小時。陳偉啟動引擎,不知怎的,他覺得這個人長得有點眼熟。
還有清明路……
陳偉總覺得自己似乎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個路名。可他仔細一想,卻又想不起來。
“怎麽想起去老城區那邊聚會?那邊不是一直在拆遷?嗐,都拆了十多年了,都沒拆完。”
出租車行駛進僻靜無人的公路,兩邊都是無人的荒地,要隔了幾公裡,才看見一個廢舊的工廠。陳偉繼續嘮嗑道:“我有個同事,老城區那片兒的,二十年前就等著自家被拆遷、好拿賠償款。快四十了還在打光棍,這幾年了還在口口聲聲吹著‘只要賠償款一下來,就能當百萬富翁,女人追著趕著要嫁給他’。嗐,聽他在哪裡瞎做白日夢呢!那老城區要能拆,早就拆了!……艸!”
陳偉驚叫一聲,汽車用力地顛了一下。過了這個坎,他怒罵道:“靠!路中間怎麽躺著一隻死狗!”
“為什麽拆不了?”
平平冷冷的聲音從後座傳來。陳偉還驚魂未定著,隨口便答道:“還能有什麽原因,當然是因為那兒鬧鬼唄。”
“鬧鬼?”
“老城區鬧鬼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說法了。”陳偉還因為那條橫死的黑狗而驚魂未定,“當初拆遷的時候出了不少的事,還死了幾個工人。後來開發商撂挑子跑路了,留下一堆拆了一半的房子,誒,就說那鬧鬼鬧得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一個酒店……叫,叫什麽來著?那酒店裡之前有個服務員瘋了,半夜拿了萬能房卡一個個開門,用斧頭砍死了一層樓的住客,那個酒店叫啥來著
,好像就在……”
在說到這裡,陳偉的喉結,突然滾動了一下:“那酒店,好像就在……清明路上。”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
“師傅,”後座傳來涼涼的聲音,“你這路好像走偏了啊。”
陳偉看著窗外方圓一公裡沒有人煙的公路,咽了咽口水。
出租車沉默地行駛在公路上,陳偉把著方向盤,一顆心越懸越高,手指也越來越抖。
……這熟悉的背後發涼的感覺。
他透過後視鏡往後看,昏暗的車廂裡,那個低著頭的青年越來越眼熟。
他的身形,仿佛和半年前的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陳偉做多了虧心事,最怕鬼敲門。
“那個……兄弟,”陳偉乾巴巴地笑道,“你這大晚上的……是參加什麽聚會啊?”
他總算想起了!
那一整條清明路……不是都快被拆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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