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裂縫裡居然滾出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正是那個哭喊著衝入裂縫的瘋女人。她披頭散發,渾身是傷,像是被什麽非常尖銳的東西劃破,又像是同時被什麽東西腐蝕了身體。
幾人連忙把她帶了回去。在高級場營地的醫療城中,第七天,這個女人終於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悠悠轉醒。
——並在所有人焦急詢問她裂縫裡有什麽時,說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話。
“所有的人都在那裡,所有人,所有的死人,都在那裡,他們在等我,在等著我……”病床上女人吃吃地笑著,她雙目赤紅突出,發絲蓬亂如鬼,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懼或是絕望,反而都是心願得償的幸福,“我們都會到裡面去的,每個人都會到裡面去。沒有一個人能夠離開,那裡是我們最終的歸宿……”
在說出這段瘋言囈語的第二天,女人死了。
沒有人知道女人是怎麽死的。或許是自殺,或許是他殺。他們只在一個清晨看見了女人的屍體,女人手握著一朵鬱金香,睡在潔白的病床上,面色安詳平靜——不像那個瘋了三年的女人,倒像是傳聞中她的男朋友沒死時,她站在男朋友身邊時,會有的恬淡而溫柔的模樣。
——那朵鬱金香,似乎是她男朋友最常送給她的花。
沒有人有能力幫她收屍,當有人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她的身體迅速地變成了一堆粉末——就像是在那一瞬間被某種力量強製地粉碎了一樣,又像是,她其實早就被粉碎了,只是維持著生前的模樣,在她死後,她就徹底消散了。
一陣風吹過,女人的屍體連同粉末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
留在潔白被褥上的,只有那朵鬱金香。
很多人都覺得女人說的是瘋話,很多人都不會相信女人說的話——即使她的話都是真的,她當真在黑色裂縫裡見到了死去後的人,可死去後的親人——還是死前的他們嗎?
——又或者,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第一個進入裂縫的人,也就是那個瘋女人,她不也死了嗎?
——還是以那樣無法解釋的、慘烈的方式。
但凡是有理性的人都不會把進入黑色裂縫當成自己的目標。這是最出於理性的思想。但對於有些人來說……總有一些事高於其他。
比如對於葉湘湘而言,對於曲昧而言。
秋然亂糟糟地想著,她是絕對不會進入那道黑色裂縫的,她還沒有活夠,也沒有這樣的——值得用生命和靈魂去挽留的東西。可她舍不得葉湘湘去死。
葉湘湘總是罵她,總是毒舌,但她是她在遊戲裡唯一遇見的、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女孩了。
瘋女人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當初看見這一幕的所有旁觀者,被聞訊而來的城邦管理者下了禁令——當場。葉湘湘能得知這件事,是因為她有別的獲取信息的方法。
她很想多了解那條黑色裂縫一點,這樣,她也能多幫葉湘湘一點。可她並不知道能和誰說這件事。
“……那個叫烏鴉的人,是個非常……迷人的人。我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他。”藍衣女子活潑又高興地說著那個叫“烏鴉”的人,“他是那種你絕對捉不住的人,就像是鳥兒,又像是危險的某種野獸。我曾經很想以某種方式留住他,可惜失敗了……”
秋然:……
某種方式留住他……這個形容詞是不是不太對……
她抽了抽嘴角。
“然後還被他打斷了一條腿,哦,不只是一條腿,是四肢都被從關節處打斷了,可憐兮兮地躺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似的,啊哈哈哈,想起來就真的好慘呢。”藍衣女子笑哈哈地說著極為恐怖的畫面,“你知道那個人是怎麽做的嗎?”
秋然:……
不是,我一點點都不想知道,完全都不想知道…………
啊啊啊啊————
她在心裡呐喊著,幾乎要變成一個猙獰扭曲的名畫
《呐喊》表情包。
“他坐在我身邊,手裡拿著一個錘子,一個銀光閃閃的,很小的錘子。”藍衣女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把我綁在地上,一個個敲碎了我的關節,一邊敲,還一邊很享受地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也是人偶呢。”
“有些地方他敲一下就碎了,力氣很大。有的地方他會少用點力氣,因此就會敲很多下——對了你知道嗎?”藍衣女子回頭道,“那個人一邊敲我,一邊還在放貝多芬的交響樂,跟著節拍敲…………”
秋然:…………
藍衣女子:“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有點變態?”
秋然:………………我覺得你不用問我這個問題。
“他還說,敲碎你的關節只是為了確認一下,這裡面埋藏的到底是人偶的球形關節,還是人類的骨頭關節呢?然後我說,想要確認的話隻用敲碎一個就夠了,可他根本不聽。”藍衣女子聳了聳肩,有些苦惱地笑了,“還好,在他把我曝屍荒野,離開之後,有個好心路過的路人把我拖進了脫離那個副本的光門裡去……不過因為關節都是碎裂著的,一直被拖著走,身體摩擦著地面,也很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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