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不再猶豫, 最後的暮光在他身後落下。他單手扣上酒紅鬥篷的帽子,右手手腕一轉, 斧刃上的冷光便在此刻乍現。
與此同時——
“哐!”
“哐!”
“哐!”
他身後原本安靜的的木門裡,傳來了巨大的撞擊聲!
木門嘎吱嘎吱地搖晃著,不斷有木屑從門板與門框的金屬連接處簌簌落下。黃銅的門把手劇烈搖晃著,像是隨時都會被從裡面撞開——
在木門被撞開的前一刻,酒紅的身影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從巷子裡射了出去!
他的目標, 是那個一閃而過的小女孩!
身後傳來怪物嘶吼著破門而出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以血肉之軀撞開,卻像是大片大片的淤泥擠破了門,從裡面噴湧
而出、最終癱倒在了地上蔓延開。
林槐沒有回頭,他對那些怪物的形象並不感興趣——他隻想抓住那個跑得很快的小女孩,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在轉過拐角時,他的余光還是不可避免地瞟過了自己曾跑過的街道,那一瞬間,他怔住了。
他身後的街道,乾乾淨淨,所有門窗緊閉。沒有被撞開的木門,沒有破門而出、在地上蠕動著的黑泥,什麽也沒有,仿佛他之前所聽見、所看見的全都是幻覺。
巨大的疑竇如烏雲般湧上了他的心頭。林槐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在他面前的那白色的裙角已經閃進了另一條小巷。
他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些。
原本暗紫色的天空終於變成了醬色,小女孩的身影像是一隻白蝴蝶,始終引領著林槐的方向。最終,她的身影拐進了一條小巷。
“別跑!”小女孩的衣角近在咫尺,林槐手臂夠不到,隻好向她扔出了斧頭,“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和向小女孩飛舞而去的斧頭結合起來,他這段話真是分外有說服力。
林槐清晰地聽見了斧頭擊打到什麽東西的聲音,卻不像是觸碰到了□□,而像是硬物刺透了一塊空空的白布。隨著斧頭落地的聲響,小女孩拐入的小巷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林槐愣住了。
那是一條……死路。
死路裡沒有小女孩,只有他扔出去的斧頭、摔在地上,還在顫動。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玩具熊,它面朝下趴在地上,周身上下都是灰撲撲的,它的腹部卻破開了,棉花和裡面的東西滾落了出來。
……似乎是他那一斧頭造成的後果。
在最昏暗的天色中,林槐走向那隻躺倒在地上的玩具熊。
一枚深藍色的鑰匙,正靜靜躺在破敗的棉花之中。小熊雙眼處的位置釘著漆黑的紐扣,看著天空。
然而,比起紐扣更加詭異的是……
那隻玩具熊的嘴巴,居然被針線縫住了!
縫住小熊嘴巴的似乎是某種特製的棉線。棉線很粗,針腳也粗糙,卻被縫得密密麻麻,一眼看過去,小熊的嘴上仿佛長了一張染血的蜘蛛網。
林槐記得他上次看見這隻玩具熊時,它的嘴上還沒有被縫上這樣的
棉線!
最後一絲天光終於被夜色所吞噬。穿著酒紅鬥篷的女孩看著地上的小熊,神情陰晴不定。
破敗的棉絮裡躺著的,的確是一把藏藍色的鑰匙。可是……
誰又能保證,這把“鑰匙”是真的鑰匙,而不是另一根漆黑紡錐的偽裝?
“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從巷道盡頭傳來。林槐抬起頭,穿著白裙的小女孩背著手,正歪著頭看他。
她的嘴上,居然也縫滿了密密麻麻的棉線!
烏黑的血液順著每個針眼處滲出,染紅了棉線,小女孩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苦似的,笑吟吟地看著他。
接著,她伸出左手,從左到右,橫著過去,做了一個“閉上”的手勢。
“你什麽……”
林槐從地上站起來,他再次提起了那把斧頭。斧刃在他的手中發出寒光,小女孩卻絲毫沒有露出害怕的意思。
她活動著嘴巴,拉扯著棉線,露出了新的嘴型。
是不斷重複的三個字。
紅色鬥篷的女孩看著她,她下意識地便隨著她的嘴唇,做出了同樣的活動。
“天——”
“黑——”
“了——”
“天——”
“黑——”
“了——”
在跟隨著小女孩的嘴型,徹底領悟到那三個字的瞬間,林槐悚然抬頭!
原本深醬色的天空終於斂去了最後一絲光芒。在他看清了小女孩嘴型的那一刻,天空,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天黑了!
與此同時,道路兩側的房屋玻璃裡的燈光,同時亮了起來!
原本昏暗暮色中的城市頃刻間變得燈火通明。每一間房屋,都亮了起來;每一戶窗子,都亮了起來!
如果此刻有人正站在林槐與楚天舒第一次看見這座夢境之城時所看見的山坡之上,或許會被眼前所突兀呈現的、堪稱壯麗的一幕所震懾——原本沉睡在黑暗中的城邦,在所有的暮光都被收入黑夜之中的那一刻,卻驟然地亮了起來,變成了童話仙境般的燈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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