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眼神一凜。應夏接著說:“我知道你們的任務,三年了,還是這樣一成不變,任務一是保護四個村民,也就是所謂的npc,任務二,則是找出最終的禍首,並消滅它,不是麽?其實早在六年前,我就認識了任純,並且愛上了她,所以我不能容許你們殺死她。沒錯,最終的兩個禍首,就是我和她……”
他的聲音,在另一個人出現在巷口時戛然而止。
“……杜小冉已經把她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林槐說,“所謂的關節反折,是背影,所謂的女孩的身影,是偏長的頭髮。你反覆看鍾表,是為了確認時間。手拉手的小紙人,是雙生。而任純想要襲擊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弟弟後腦杓上的東西。而真正的厲鬼,你想要包庇的人是——”
“任秋。”
應夏悚然抬頭。在他的視野裡,另一個少年在林槐的帶領下,跌跌撞撞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已經困倦至極,卻非常勉強地支撐著自己的眼皮,在聽見令人震悚的真相後,抓住了自己的臉。
“所以,我……”他慢慢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所以我才是那個鬼……”
所有的困惑在那一刻都有了解答。為什麽每個晚上一到十點,他都會犯困,失去意識和記憶,並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屋子裡不同的地方。為什麽他的母親會精神崩潰,會不斷剪著形狀奇怪的小人,並在他靠近時不斷尖叫。為什麽他的姐姐,在離開墳墓後,首先做的,會是向他發起進攻……
原來,他的後腦杓上,在頭髮的掩蓋下,長著那
隻厲鬼啊。
那一刻很久之前的記憶紛至遝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無意間發現那座破廟,對著神像許下“發財”心願的父親。他想起了在姐姐離開自己身邊,進城打工後,進入廟宇內,對神像許願,希望姐姐“留下”的母親……
“那座廟真的很靈的呢。”他聽見父母的聲音,“不過好奇怪啊,好像除了咱們家的人之外,誰都看不見那座廟似的……”
因此,在姐姐含冤而死後,他含著眼淚,在姐姐生日當天,大雨中,爬上了那座位於山坡上的寺廟,跪在寺廟前,對它許下了“為姐姐復仇”的心願。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厲鬼的話……’發著燒的少年模模糊糊地想著,‘那就拜托她,為我的姐姐復仇吧……’
‘我們一家人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在高熱和淋漓的雨聲中,他聽見了古怪的笑聲,和一句“好”。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換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而村民們正驚恐地討論著一起事件:有人被挖心而死。
而那個人的身體旁邊,用血液寫著一段話:“一個都不放過”
他遠遠地看著那具屍體,扭曲的快感和極度的恐懼湧上了心頭。他捂著自己的後腦,似乎再度聽見了那個古怪的笑聲。
它說:“好。”
“……而應夏,你應該是發現了任秋的,帶血的衣服吧?”楚天舒慢慢說著,“為了包庇他,你在夜裡遙遙地跟著他,為他清除掉一切可能的障礙,你……”
“是啊,你們可以指責我們,是因為你們是玩家,而我們是npc!所以你們殺我們,就是天經地義,就是正義。但即使是即將被你們殺死的魔鬼也會有自己的朋友。如果玩家可以為了活下來,為了任務不分青紅皂白地殺npc,為什麽npc不能為了任務殺玩家?!”應夏的情緒激動了起來,他向前走出一步,“你們想要活下去,就可以把我們當成副本,當成遊戲裡的人物。那麽遊戲裡的人物想要活下去,又為什麽不能殺死你們?”
“你們來到這裡,就好像我們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生物一樣。只要我們是鬼,我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每一個每一
個,都為了自己的任務,就想把我們置於死地……那我們又為什麽不能——”他的聲音逐漸哽咽了起來,“明明我們才是一直以來……被拋棄……被苛刻的那群人……任純什麽也沒做,卻被湖水淹死。任秋他什麽也不想做,卻要被厲鬼附身……這難道也是我們的錯嗎?就因為如此,我們就理所當然地要被殺死嗎?”
他直直地看向兩人,血紅的雙眼裡滿是倔強。
“我不服!”他說。
“任秋,”林槐的聲音響起,“過來。”
任秋被他拉得一時趔趄,下一刻,一根弓箭與他擦身而過,直直落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
任秋悚然抬頭,出現在他視野中的,赫然是握著弓箭的張明戈。站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白胡子老道。
這老道……林槐剛擺出攻擊的姿勢,便被另一個人擋在了身後。
“道長!就是他們兩個!”王展鵬激動地喊著,“您快殺了他們,就是他們兩個,害苦了江村……”
那個白胡子老頭想必就是閉關已久的清虛道長。他看著幾人,對張明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殺死那個被鬼魅附身的少年便是,至於另一人,實為被鬼物所迷。將他羈押了來,好生教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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