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在看見蒼老而殷切的女人時,被嚇了一跳。女人向她伸出雙手,然而女孩卻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向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蒼老女人頓時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任秋於是上前安慰她:“媽,純姐剛剛覺醒,等過段時間習慣了,就好了。”
“沒事,沒事的,回來就好,你們兩個人,都回來就好……”女人念叨著。
女孩看了她很久很久,好半天,才走了過來。她指著自己的手,搖了搖頭,然後將自己的臉頰,輕輕地貼上了對方的臉頰。
先是左臉,然後是右臉。
任秋和任母不明所以,然而應夏只在一刻,便明白了女孩的想法。
她說,自己太髒了。
她依舊穿著自己死亡時所穿的那條純白的裙子。然而其上的布料卻已經被自己和仇人的鮮血所染紅——那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印記。
她的痛苦,她的回憶,她的恥辱和她的仇恨。
在林槐等人離開後,原本包圍著江村的迷霧漸漸散開,然而更濃更深的、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霧氣卻始終沒有消散。
它們依舊存在著。
無論是在江村的上空,還是在江村的人們的……心裡。
除非……他們能夠離開這裡,去往某個地方,然後慢慢地,用某種方式,忘掉心底的傷痛。
但那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任秋領著任純,走進房間大廳,向她介紹著三年來家裡的變化。然而,卻在看見桌子時,被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東西,給驚了一跳。
“這些都是……”
“這些是林哥他們留給我們的。”應夏說,“我們……拆開看看吧。”
三人圍在桌前,打開那幾個白色的禮品盒,他們一件一件將禮品盒裡的東西拆出,小心
翼翼。
首先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套紙做的家具,上面寫著“泡水成真”四個字。任秋看著家具,撓了撓頭。
“這個東西……看起來很有意思啊。”他說,“確實像是林哥會準備的東西。”
而從第二個盒子裡被拆出的,是一堆複習資料。其中包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高考必刷題,天利三十八套,王后雄,薛金星,曲一線,王德基等……讓中國光大考生們又愛又恨的男人們。
盒子的頂部,則用黑色的圓珠筆,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多學法律,保護自己。以後再碰見類似的事,就狠狠打回去(劃掉)用法律手段進行解決……”
“這……”任秋看著那張被塗改得亂七八糟的卡片,有些無奈,“這……也確實是林哥和楚哥的風格。”
接著,他打開第三個盒子。不同於前兩個盒子,這個盒子極瘦,極長。任秋拆開長盒,出現在其中的,是一張房產證,和一把鑰匙。
而房產證的歸屬地,正是應夏多年前曾夢寐以求的……那座城市。
在地址映入眼簾的那一刻,應夏的眼眶濕潤了起來。盒子裡依然有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賣不了,但可以住。好好學習,別整天想著炒房賣房,鑰匙給你們了,記得住。p.s.北京是個好地方,除了天天有沙塵暴”
他向後轉過身體,以捂住自己的眼睛。任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拆開了第四個盒子。
第四個與其說是禮品盒,不如說是一封信封。信封之內,是四張車票,在任秋接觸到車票的那一刻,四張車票上便逐一浮現出了四個名字。
任秋,任純,任母,和應夏。
信封裡照例是掉出了一張小卡片,透過卡片上清秀的字跡,也能看出寫卡片那個人咬著筆尖時的嘴臉:“啊……某人硬讓我也寫一張這個,那就隨便寫寫好了……這種連名字都沒有的車票要怎麽用?這個遊戲一點常識都沒有啊,總不會是把手指按上去,就可以識別姓名了……說起來,你們總共是有三個人吧?最多三個人一隻鬼,連鬼都要買車票這是什麽和諧社會。卡片寫不下了,不寫了,就這樣,愛去哪裡去哪裡。順便——”
任秋將卡
片翻到背面:“——豬肉又漲價了,多吃蔬菜。”
任秋:……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差點流出來的鹹澀的眼淚立刻就被吞了回去呢……任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他看向開車時間,上面赫然顯示的,是明天。
……明天啊。
鹹澀的液體再度充盈了他的眼眶,任秋拿起車票,向後院走去:“媽媽,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們明天,明天就可以坐車離開這裡了!”
而在他身後,應夏拆開了最後一個禮品盒。
在看見禮品盒中內容後,他笑了笑,將禮品盒交給旁邊的紅衣女孩:“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
紅衣女孩歪著頭,接過盒子。應夏拍了拍她的頭,便走到院子裡,去找任秋了。
在他離開後,紅衣女孩這才拆開了盒子,幾乎在看見盒子中內容的那一刻,她便呆在了原地。
——那是她很久,很久,都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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