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來自身邊的,廣播裡的聲音。
“阿序。”
這短短的兩個字,像是某種魔咒,讓他在極致的怨恨與絕望中抬起了頭。
“阿序,看著我。”
他轉動著眼珠,看向了那個發出聲音的,解說屏幕。
“我在這裡,看著我。”
他停止了顫抖。
他看見屏幕上,是留在大廳裡的前潛在犯們。一個女孩抱著自己的雙腿,正在哭泣。艾蓮從包裡掏出紙巾,正在給她擦眼淚。
也有人,正憤怒地說著什麽、咒罵著什麽。然而當他看見身邊還在發抖的男孩時,仍舊停下了自己的怒火,露出複雜的神情,並抱住了他。
還有人,他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說,我想回家。
一滴液體,在那一刻,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原本包裹住他的陰影不滿地嘯叫了一聲,急速地退散。它從林槐的脖頸,一路向下,最終沉入了他的影子之中。
而他,也在這一刻,恢復了神智。
“……”
他扶著牆壁,回到走廊中。小女孩還在沉睡著,而她身邊的綠衣少年,奄奄一息,卻依舊保留著微弱的呼吸。
林槐從包裹裡掏出一瓶楚天舒給他的、喝剩的紅藥,並將它默不作聲地灌進了綠衣少年的嘴裡。
綠衣少年的傷口開始愈合,原本蒼白的臉也變得紅潤起來。他扔下藥罐,看向少年身邊的,正在沉睡的女孩。
她緊鎖著眉頭
,不知道在經歷一個什麽樣的夢境。
‘要是有什麽辦法,能夠讓我進入她的夢境就好了。’他突兀地想著,‘這樣是不是就能清除她的記憶了呢?’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任純。
那天在道觀中,他看見了任純。任純即使是在復仇時,臉上的神情也依舊是茫然的。她唯一一次神態發生變化,是當她看見杜小冉身上的白裙。
那一刻她的神情很落寞——或許是因此,林槐才在同應夏道別時,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她或許並不會因此感到感激。”
他一直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從不標榜自己善良,從來邪惡混亂,也從來無所謂其他人會如何看待自己。可那一刻,他卻突然為自己,居然真的在楚天舒的嘮叨下寫下了那張放在白裙包裝盒中的卡片而感到輕松。
而現在……
‘我該怎麽辦才好?’他頭一次地,有了這樣的強烈的迷茫感,‘我……’
“只要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陸小天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林槐轉過頭來。
“你不需要為了他們負責,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他乾巴巴地說著,“你不用擔憂他們會變成什麽樣,不要擔憂他們會有怎麽樣的未來。因為……”
“等他們到了陽光之下,每種顏色都會被映照得更為明亮。無論是白色、黑色、還是紅色。但只有一點,是絕對明晰的——在有陽光的地方,種子總會生根發芽的。”他說,“我們要做的,就是打開這個天窗。”
陸小天暗地裡抓緊了自己的手指,一股越發陰沉暴虐的氣息從林槐的身體裡傳來。他找不到那股煞氣的根源,只是無盡恐懼地,用手指抓住被他藏在褲兜裡的護身符。
“是麽……”他聽見林槐沉沉的聲音。
‘大哥啊……你趕緊過來吧……’他在心底裡後怕著,‘你再這樣遠程傳話,我可頂不住……’
“你說的有道理。”林槐說。
“其實我也只是做了一點小小的工作……”
“可是既然有話想對我說的話。”林槐靜靜地看著陸小天握住護身符的手,“為什麽要通過其他人傳達呢?”
“誒?”
陸小天瞪大了眼睛,然而林槐的目光已經
準確無誤地定在了楚天舒留給陸小天的傳音護身符上:“楚天舒。”
“陸小天是跟著你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的吧?”他說,“一股楚氏心靈雞湯味……”
“是啊。”悶聲悶氣的聲音從陸小天兜裡的護身符裡傳來,“因為我覺得面對面的交流比較真誠……停停停別打了,自己人,自己人……陸小天。”
“啊?”
“把那顆糖喂給那個小女孩和那個少年吧。”楚天舒懶懶道,“美化記憶的糖果,吃下它之後,把她們送出去。說起來這個小女孩也是可憐。按理說,12歲以下的小孩是不被允許進入這個博物館的,可她那個利欲熏心的後媽,為了謀奪所有的家產。居然托關系把她帶了進來,隻為傷害她的心理健康,讓她被判定為潛在犯,從此被剝奪屬於她的那份繼承權……”
陸小天蹲下身喂糖。楚天舒的那一方則是戰火喧天,林槐於是哼了一聲:“想不到你對心理健康還挺有研究。”
“是啊,為了保證你的心態穩定,我翻了不少成功學書籍我還預備了幾十套勸說方案假如不行我就一個一個念——”
“我聽見你的聲音了。”林槐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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