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在電影裡見過完全被軟包包裹的房間。它們柔軟、有彈性、有韌性,能夠有效地減緩碰撞所帶來的衝擊作用,大多被用來關押具有強烈攻擊或自殘傾向的精神病人。而林槐身上的束身衣與脖子上的項圈, 似乎也在向他透露出“自己如今是個被嚴重監視著的精神病”的事實。然而眼前這三面玻璃牆……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它不像是什麽用來透氣、用來透光的東西。相反, 它更像步行街邊的展示欄,香榭麗舍大道上漂亮的櫥窗, 包裹蒙娜麗莎的微笑的展示櫃。而身著束身衣的林槐連同這一面白色而純潔的背景,則是其中精妙絕倫的展品。
透過玻璃, 林槐可以看到,在他的附近,是許多個和他所處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小房間,粗略算來,共有十個。每一個房間中也關著一個和他同樣的人, 或站或坐著,穿著和他同樣的白色緊身束縛衣。他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的是成熟穩重的中年人,有的是頭上打著旋兒的小孩。有的是白人男性,有的是黑人女性,各自不一。
這些囚徒們大多面容姣好,脖子上戴著銀色的項圈,
身上標著某個數字。小房間裡他們各自所擁有的,除了一張床外,或是健身器材,或是畫具,又或是一台電腦。他們面容呆滯,或是呆呆地靠在跑步機上,或是低著頭,坐在畫架邊,手裡拿著一隻沾滿湖藍顏料的畫筆。
他們不像是人類,不像是動物,而像是……
家具,或者藝術品,沒有靈魂的物件,共同構成畫面的一部分。
……不知為何,林槐背上居然升起一陣惡寒。
這股惡寒是如此的強烈。它勝於與惡鬼的會面,勝於淋漓的鮮血和尖聲的慘叫。
眾多房間被整齊地擺放在一條走廊裡。走廊壁面上眾多攝像頭閃爍著紅光,不斷巡邏,除此之外光線昏暗。最上方的夜光時鍾顯示著“8:00”。除此之外,走廊深處木質的大門旁似乎掛著一個金屬做的牌匾,林槐眯了眼,也沒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麽。
另一側的盡頭則被紅色的幕布所遮蓋,讓人看不清其中的內容。
太安靜了,實在是太安靜了……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他並不急著開口說話,而是在小房間裡轉了轉,以尋找更多關於自己處境的線索。
房間裡除了他本人外,還有一張柔軟的小床和許多書籍畫報。紙質的材料紛紛亂亂地散落在地上——如果這個說法並不是足夠明確的話,那麽可以采用這樣的比喻:假如布置遊戲場景的是一隻屎殼郎,那它也絕對不是一隻處女座的、能滾出圓潤屎蛋的屎殼郎。
他蹲下身,從諸多資料中拾起一本紅色的書。
“這本看上去最貴……”他想著。
書籍硬殼的封皮上是英文花體字,燙金,光看上去就資本主義得奢華無比。它的內容也相當資本主義,翻譯過來就四個字,寫著:神愛世人。
‘神創造出世人,教他們向善。然而部分人生便帶有原罪的基因……我們用法律懲治罪惡,用道德約束罪惡,但從未想過,從人的本性上消除罪惡的存在……’
“這都是些什麽語句不通順的東西……”林槐翻了幾頁就沒興趣了。他並沒有如某些封姓男主一樣將一整本書完整讀完的強迫症和求知欲,而是堂而皇之地將書籍翻到了目錄頁。
書的目錄將整本書分為三個部
分。第一部分講述了道德的重要性,第二部分講述了人的心靈應該對身體起到的支配作用,第三部分則講述了一個在人人都具有高標準道德感的情況下所構造的完美社會。
翻完這本小紅書,他又開始閱讀其他亂七八糟的畫報。畫報的標題為“新娛樂周刊”,每周發行一份,最新的一份赫然標注著時間:新世501年。
畫報中除去對日常生活和當前科技的報道外,還長篇累牘地講述著一個男人的英雄事跡。記者將這個男人稱為“溫室之光”,聲稱“他像一座燈塔一樣照亮了長期受罪惡和謀殺困擾的黑暗的溫室,讓犯罪和戰爭的不再發生擁有可能,讓新人類的世界免受犯罪與邪惡的困擾”。
照片上的男子的容貌也確實不負“溫室之光”之名。他有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而他那象征著智慧的頭頂上,也長著智慧而柔軟的棕色中長發……
“博士,戴眼鏡,醫療公司,發表演說……簡直集合了美劇反派的必備要素,更何況他還有這麽稀少的頭髮,這說明了他的博士學位必然是真材實料,至少是個能說完五分鍾台詞再死的中級boss……”林槐蹲在地上,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翻找,篩選出了和路西爾博士有關的所有報道。
第一份報道來自一年前。報道中提到,路西爾博士發明了一種全新的治療方法,並聲稱在“醫治”潛在犯——即通過基因檢測等方式,自十二歲起便被認定為將來的犯人、具有強烈犯罪傾向的人類。
這裡,報紙劃分出了一個豆腐塊,詳細地講述了潛在犯這個定義的由來。
原來,如今是新歷501年。千年前,世界大戰爆發,在不間斷的核打擊下,世界淪為一片寒冷的廢土,無數幸存者更在核輻射的影響下發生變異,悲慘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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