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奚一見他來,兩分的歡喜立時變成了十分:“朕若說過不慣,謝大人莫非還想代勞不成?”
謝沂大不敬地上前握住新帝的手,用平靜的口吻,說出了如同深宮怨婦一般的話:“臣不敢,只怕陛下忙得忘乎所以,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賀蘭奚笑容微滯,恍然想起今日似乎是上元節,而就在前幾日,他才撒嬌賣乖讓謝沂答應同他一起去看上元燈會。
謝沂答應他的時候還一臉為難,結果將約定拋之腦後的,反倒是他這個提出要求的人。
夜已深,但今日城中沒有宵禁,怕是得熱鬧一整夜,此時前去,為時未晚。
依製,民間應當三個月內都不得有婚喪嫁娶或是類似上元節這樣的熱鬧活動,但賀蘭奚寧可丟了先帝和皇家的體面也要體恤百姓,旁人也無法多說什麽。
再者,這樣的決定與所有人都方便,只有永明帝這個死人受些委屈,又有什麽打緊的呢。
二人喬裝一番,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宮城。
一入街市,賀蘭奚便撒開了歡。
他從高高在上的龍椅上走下來,仍是少年模樣,牽著謝沂的手東瞧西看,像個從未出過家門看什麽都新鮮的金貴小少爺。
謝沂興致缺缺,但被這麽牽著,感覺似乎也不錯,仗著這裡無人相識,竟有些被感染了。
“謝雲歸,我想吃這個。”賀蘭奚扯他袖子,指著路過身邊的糖葫蘆小販說道。
那小商販也十分有眼力見,連忙停下腳步:“小公子好眼光,我這可都是早上新采的山楂,保準酸甜可口。”
謝沂不置可否,目光遠眺,忽然拉著他轉身。
“哎?小公子你們還買不買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在後面喊。
賀蘭奚莫名其妙:“你跑什麽?莫不是出門沒帶銀錢?”
謝沂帶他走進街邊的小巷裡,朝某個方向一指,笑道:“怕被打。”
順著謝沂所指的方向定睛看去,手裡嘴裡全都是吃食,大咧咧走在街上的人,不是薑令秋又是誰。
賀蘭奚噗嗤一笑,不懷好意地攛掇道:“下次見面,你叫他一聲小舅舅,看他會不會動手。”
謝沂一怔,隨即大不敬地在陛下腦袋上屈指一彈:“小沒良心的。”
他和薑令秋年歲相當,向來以同輩論處,驟然矮了一輩,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想到這裡,謝沂勾唇笑起來,不由分說俯身吻他。
賀蘭奚驚了一瞬,不過很快便安然摟了上去。
不遠處的長街夜市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兩堵矮牆之間的狹小巷子裡,卻上演著權臣以下犯上的戲碼。
謝沂是個斯文人,與他相處也一向溫柔,今日這般激烈卻是少見。
賀蘭奚被親得有些喘不上氣,強硬地推開對方,又羞又惱:“你今日吃錯什麽藥了?”
總不能是那種藥吧。
謝沂一看他通紅的臉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偏還一本正經回答:“吃了些調理身子的藥。”
賀蘭奚“呸”的一聲,罵道:“不要臉。”
謝沂的病根說到底都是早年獄中所致,外傷倒也罷了,水牢卻是苦寒之地,後來為營造出孱弱久病不愈的形象,使永明帝不過多忌憚,一直不曾盡心調理。
自從永明帝病重開始,謝沂便著意慢慢恢復起來了。
再過些時日,薑令秋還真不一定能打得動他。
“送我回去吧。”賀蘭奚腦中閃過許多飛月閣聽來的見聞,緩緩低下了頭。
才分開唇齒就說這種話,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謝沂長歎一聲,心道這下自己這奸臣之名,可謂名副其實了。
竟直接諂媚到陛下的龍床上去了。
“臣遵旨。”
……
方元找了北鎮撫司的唐大人去辦陛下的這件事,臨走時唐大人還有意請他喝酒,實在令他受寵若驚。
隨後忽然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是當今聖上的貼身太監了。
方元感慨萬千,婉拒唐大人的好意後,又匆匆回宮去了。
賀蘭奚在議政殿附近另擇了一處宮殿居住,方元回來時,殿內空無一人,不由惱火萬分,還以為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連陛下的起居都敢怠慢。
等他氣衝衝走到寢殿門外,聽到裡頭叫人面紅耳赤的聲音後,頓時醍醐灌頂明白了什麽。
不長眼睛的是他才對!
於是方元又當自己從沒來過一樣悄悄退了下去。
翌日晨起,方元謹慎地沒叫其他人進來伺候,先小心翼翼敲了敲門:“陛下可要洗漱?”
“拿進來放架子上。”謝沂毫不避諱地吩咐道。
方元如何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又是如何輾轉糾結的,賀蘭奚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不該在那種時候問謝大人藥吃完了沒。
床幔中人影綽約,賀蘭奚側臥塌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掀開眼皮睨了眼一邊淡定自如對方元發號施令一邊替他按摩後腰的人:“我看謝大人也不必做首輔了,進宮來伺候朕興許更合適。”
謝沂揉捏的動作一頓,雙目微斂:“哦?”
“以謝大人的姿色,做個鳳儀萬千的明豔貴妃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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