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昔日仇人遭了報應,薑令秋心中暢快,連飲三杯。
“溫伯暘這老賊當年陷害忠良時,怕是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何下場。”
賀蘭奚一步步走到這裡,心中早已沒了大仇得報的澎湃。
只因他知道,溫伯暘不過是把趁手的鍘刀,真正的劊子手,是他滿心猜忌,高高在上的父皇。
“出門在外,人多眼雜,蕭將軍還是少喝些吧。”賀蘭奚抬眼掃過珠簾外往來的人群,嘴裡叫著最客氣的稱呼。
今日飛月閣生意興隆,二人卻不到賀蘭笙特意預留的雅間裡去,隻隨意找了個座位。
像是特意等著人來窺伺一般。
薑令秋不甚在意,順手替賀蘭奚也斟了一杯酒,大咧咧道:“咱家的男人,有哪個不會喝酒?何況遇喜事怎能不喝上幾杯,這才哪到哪,喝!”
話說到這份上,賀蘭奚只能卻之不恭了。
端起酒杯時,有小廝過來上菜,賀蘭奚用余光瞥了一眼,微笑著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漪蘭聽說他來,一陣風似的尋了過來。
“七公子過來也不同我說一聲,怕不是忘了我這個新歡,回頭尋舊愛去了。”小姑娘仍是那副俏皮模樣,熟稔地與他開著玩笑。
這話倒也不假。
他同謝沂如今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只可惜正事未決,無暇纏綿。
再則,漪蘭尚不知自己身份,與薑令秋相認後他有意說明,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隻好少見。
賀蘭奚搖頭認輸:“哪敢。”
或許血脈相依的親人之間真有什麽感應,薑令秋一見她便覺得親切,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囿於胸中,又總是在將欲湧出的那一刻懸崖勒馬。
漪蘭也是一怔,平日裡最是伶俐的小嘴都不會說話了。
賀蘭奚心中熨帖,心道或許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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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飛月閣回來,賀蘭奚腳下生風,臉上喜色一目了然。
這份愉悅在回府見到謝沂到達了頂峰,以致全然不顧禮數撲過去跳進他懷裡。
“謝雲歸!”賀蘭奚嘴角牽著笑意,將這份心情毫無保留地傳達到了對方身上。
謝沂穩穩托住他,跟著笑了笑。
賀蘭奚抱著他靜默了一會兒,道:“小舅舅和瀾妹妹,他們回來了……真好。”
說完這番話,賀蘭奚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謝沂也就默默等著他收拾好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賀蘭奚悄悄拭去眼角淚花,抬頭又是一張無瑕的笑靨。
如果耳根沒有染上緋色就更完美了。
謝沂看穿一切,笑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臣又不會笑話殿下。”
分明就有!
賀蘭奚憤憤睨他一眼,引來對方愈發肆無忌憚的笑意。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殿下想先聽哪一個?”
賀蘭奚不想太快敗壞此刻的好心情,便道:“好消息是什麽?”
謝沂:“皇后聽了散播的流言,走動頻繁,向來就快按捺不住了。”
皇帝病重,此前卻並未立嗣,驟然聞聽他與手握重兵的大臣來往密切,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壞消息呢?”
“塔木依照降書所言前來歲貢,一同前來的,還有位公主,陛下已經允準,將其許配給殿下做王妃,不日賜婚。”
謝沂述說的口吻太過平靜,賀蘭奚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讓我娶……塔木人的公主?”
娶了外族公主,意味著他再無繼位之可能。
這也就罷了。
永明帝明知薑家世代戍邊,與塔木人不共戴天,竟還想讓有著一般薑家血脈的他同塔木公主成婚。
當真是他的好父皇啊。
謝沂絲毫不慌,把玩著他的一縷青絲,從容道:“總歸我這個奸臣為殿下美色所惑,已經做好了替殿下謀權篡位的準備。”
賀蘭奚噗嗤一笑,逐漸長開的面容更添色彩:“奸臣自當配昏君。”
他便做了那個謀朝篡位的昏君又如何。
第40章
塔木使臣帶著公主還有可觀的歲貢進了京, 才安頓下來,京中便忽然傳出一則流言。
流言的主人公,正是驍勇的大將軍蕭寒聲。
說是其身份另有玄機, 很可能是十多年前罪臣薑鄴的兒子。
薑鄴這個名字, 對很多塔木人來說, 是長久縈繞在心頭的陰影,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可就是這樣一個駐守邊關幾十年, 叫敵人恨之入骨同時心生敬意的人, 最後卻因為皇帝莫須有的懷疑,死在了自己人的鍘刀之下。
叫人慶幸的同時,也叫人歎惋。
賀蘭庭也沒想到,最後打探出來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消息若是真的, 滅門之仇,蕭寒聲絕不可能毫無芥蒂。但旨意是永明帝親自下的, 若想翻案, 唯有賀蘭奚繼位。
只有賀蘭奚,才有可能冒著不孝的罵名,指出永明帝的過錯。
憑賀蘭庭對皇后的了解,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倘若是有人刻意為之……
賀蘭庭無端生出一身冷汗。
因為他發現,不論真假, 他們都只有孤注一擲這一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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